那人缓缓起身,面无表情:“我叫罗衡,是东宫内膳坊的副总司。”
韩思语眉头轻蹙,不知太子为何带她见一厨役。
朱标却淡声道:“罗衡是我亲点的人,掌御东宫食案。从今日起,你所吃所饮,全由他定。”
韩思语神色一震,却不语。
朱标转头看她:“你来东宫,不是做妃子,是做人。人若不能掌控自己一日三餐,就不是自己的人。”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罗衡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韩小姐,接下来几日,你怕是吃不惯了。”
数日后,朱瀚立于御街尽头,望见朱标在百官目光中,亲自巡视东宫库藏与内膳坊。
那一日,他未言一词,只是一一记录。
随后召来旧日太监头目,当众命其退位,亲设新规,派内监巡视膳务,每日进膳必有明簿记录。
这一招虽小,却动了“身边人”的根。
朱瀚眯起眼,轻声笑道:“不错。他不是在砍人,是在砍规矩。”
王延在旁轻声道:“砍规矩,便是立规矩。太子这是要让人知,东宫不是讲旧例的地方,而是讲他朱标之例的地方。”
朱瀚负手转身:“让老贾备马,我明日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王延一怔:“此时见她?”
朱瀚冷笑一声:“太子刀落得快,我若再不亮剑,她便真要以为,我这皇叔,只会喝茶喂鸟了。”
紫禁城沉于静寂,惟有乾清宫方向几处灯火未灭。
太皇太后静坐于暖榻之上,正抚着一串翠玉念珠,指腹摩挲得极慢。
她并未念佛,亦无诵经,眼神却望向殿外远处,一如望着往日岁月中消散的风霜。
一名老嬷嬷轻声上前低语:“王爷到了。”
“让他进来。”她的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
朱瀚着一身玄色常服入殿,步履不急不缓。
他并不行君臣大礼,仅是拱手一揖,神色温和:“见过太皇太后。”
太后抬眼望他,目光如刀般锋利,又似流冰般寒冷:“你还记得哀家?”
朱瀚淡笑:“晚辈虽不常来问安,却从未忘记您。若不信,太后可去问那几株金桂,我每年遣人修枝洒水,未曾有误。”
太后冷哼一声:“你这王爷倒是自在。东宫翻天覆地,你却偏坐看风起云涌,不吭一声。”
“侄儿本就无实权,太子长成,理当自试身手。若连自己碗里的菜都不敢夹,那日后又如何执掌江山?”
太后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倒是替他说话,说得比亲父还亲。”
朱瀚含笑不语,片刻后才道:“太子做的这些事,可曾触您眉头?”
“他不蠢。”太后缓缓将念珠收起,“只是太急了。”
“急是因为心明。心明者,看得清局,也看得出人。”
太后忽而问:“那韩家姑娘呢?你让太子冷着她?”
朱瀚答得更快:“她不冷,她明白自己来为何事,也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太子未曾驱她走,反而每日派人问她所需,这就够了。”
太后盯着朱瀚良久,忽道:“你当真要将那孩子往刀山上推?”
朱瀚神情不动,只是静静回应:“我不推他。我只把刀放在他手上,是走是退,是守是斩,是他自己选的。”
太后喉头动了动,许久未语。
良久,她低声:“可他不是你。”
朱瀚轻轻笑了:“他若是我,便注定走不远。我有我的命数,他要走的,是他的天命。”
一室寂静。
太后挥了挥手:“罢了。你走吧,哀家今日不与你多言。”
朱瀚施了一礼,缓步而退,行至殿外。
忽听太后背后淡声道:“若他真能撑起东宫,那你这皇叔,也该认认真真当一回臣子。”
朱瀚未回头,步履未停,只留下一句轻语:“臣朱瀚,愿以此身为刃,护我太子无忧。”
翌日清晨,东宫前殿忽然大开,数十名身着素衣的书吏步入宫中,人人手持簿册,步伐整齐。
宫中众人纷纷侧目,不知所来为何。
朱标亲自出门迎接,脸上不见平日温和,眉目间竟隐有几分凌厉。
“今起,东宫重修档案,自从立储以来,凡供奉、采买、帐务、贡品、服役之人等,皆须重新登记。十日为期,逾期者视作弃职。”
众人轰然哗然。
一名年长的内监悄声道:“殿下,这等大事,是否该禀明上头……”
朱标冷眼望他一眼,淡淡道:“东宫之中,谁是上头?”
那内监话未出口,已被这句话堵得满脸通红,急忙跪下:“奴才知错。”
朱标目光一扫:“今日不只是整档,更是整人。我要让每一个人知道,谁能留下,谁必须走。”
他话音一落,案旁的王延递上一本红册:“殿下,您先看这个。”
朱标接过,扫了一眼,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