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笑而不语
站在他旁边的向鼎臣则道:“汪大人还是先想想,令郎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吧?”
那边的汪敛光则在叫嚣着冤枉,说自己昨夜分明宿在醉花楼
但人群之中很快有醉花楼的人证出现,说是汪公子昨夜赌钱完后,分明喝着酒,嚷嚷着要去秦淮河上的揽月画舫,说是要去见识见识一下媚香楼的花魁月眉
当时很多人都瞧见了
更有不少人亲眼瞧见汪敛光昨夜来到秦淮河边,上了画舫,去靠近月眉姑娘所在的揽月舫
汪格非的脸色越来越黑,几乎有些站不住了
汪敛光气红了眼:“我是过来要见月眉一面,可是我没有杀人!我知道了!定是昨夜撺掇我的那个人陷害我!父亲!你去把他捉来!我要杀了他!”
这番混乱引得更多人围聚过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死者是媚香楼的头牌姑娘,好生生的,怎么就……”
“这汪家少爷平日里跋扈惯了,指不定真做得出这种事
“听人说,他几月前因强抢民女,还打死了个人……”
周围窃窃私语
汪格非强撑着站直身子,颤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我儿向来温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其中定是其中有误会……”
向鼎臣这时站了出来
“乡亲父老们,我乃陛下派下来的京官,若汪公子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一定严查真凶,叫这朗朗乾坤不容半点冤屈!还个公道!”
汪格非适才站出来的时候,许多人都闭上了嘴,抱孩子的妇人下意识退到牛车后,连顽童都被母亲死死捂住嘴
汪格非是地头蛇,这些年欺压百姓,强占土地的事人尽皆知,他们都不敢招惹汪家
但向鼎臣此刻站出来,一脸清官形象,又搬出了皇帝,加之前面积攒起来的怒火,一时百姓们又声讨着汪敛光起来
汪格非脸色变来变去
他刚想命人平息,将这些闹事的百姓都拖下去时
向鼎臣却转头对他道:“汪大人,令郎涉嫌命案,我们还是将令郎先带到公堂吧,免得妨碍了三法司的公务”
汪格非忍着盛怒,牵了牵嘴角:“……那是自然”
向鼎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带着谢凌离开了
眼见谢凌那袭月白长衫消失在了街道
汪格非气得五指深深掐进袖中蟒纹锦缎
他突然掀翻临街的茶桌,“竖子敢尔!”
户部右侍郎向鼎臣今日才抵达的南京,谢凌便给上司接风洗尘,便请他到醉仙楼
南京十六楼,醉仙楼便是其中之一
醉仙楼位于关中街南,高基重檐,栋宇宏敞,许多墨客曾在这里写下很多著名诗篇,推开窗便能见四方往来的商贾和百姓
向鼎臣原是刑部一名不起眼的主事,每日做着些核对卷宗的活,他为人中正,破过许多奇案,加之能力突出,眼光尖锐,后来被皇帝调到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
向鼎臣与谢凌都是明帝跟前当红的人
向鼎臣乃寒门出身,不畏惧权贵,那些官员背地里啐他茅坑里的顽石,又臭又硬,而正是这样的人,极得明帝的信重
至于昨夜,便是他们一起给汪格非设好的局
向鼎臣见谢凌行事利落周全,席间推杯换盏时又颇具豪情,不觉抚掌笑道:“此番回府,必当即刻修书弹劾汪格非”
“汪格非的独子横行祸害多年,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桩桩恶事早该清算此番借着这泼天罪行,既要教他汪氏嫡子永无翻身之日,更要顺藤摸瓜扳倒汪格非”
“你这事办得不错,我会在信上向陛下美言你几句”
谢凌向他敬了一杯,“不敢,全都是向大人的功劳”
须臾两人话题渐转,向鼎臣夹起一块烧鹅,“这醉仙楼的烧鹅,倒是不错”
冬天里两人喝酒暖身后,便又谈及了江南的气候和风俗
向鼎臣拢了拢衣,望着窗外河面上慢悠悠划过的乌篷船,“此地这阴寒湿冷,确实比北地的朔风更磨人”
“这苏州的冬酿酒,也回味绵长,来,我们继续干了!”
谢凌笑而不语
两人继续吃酒吃菜,吃了半个时辰,这才散席
谢凌在门口送着向鼎臣
向鼎臣掀帘的动作一顿,沉脸对他招手,“今晚你到我府上来,江南的这几个世家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你我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谢凌应下了,目送他离开
原本谢凌也要转身登车
苍山却见附近有个闹市,人来人往的,卖着许多长安所没有的商品,便想起了一件事情,“大公子不是要给表姑娘寄江南的土产么?”
苍山看到路边有人卖梅花糕的:“这里的梅花糕才是正宗的味道,可惜,若是寄到表姑娘那,也早就坏了”
谢凌不说话
苍山大着胆子:“公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谢凌站着不动,对着斜对角的长街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