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
庆义却不敢过问
谢凌好不容易拉回一丝理智,他如山的身形塌了下去,身影又重新陷入黑夜里
谢凌的心思想得很深
若他此刻修了封家书回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她的胆子那么小,心眼又那么多
谢凌的眸子越来越沉
他何尝不想现在就马上回京,找她好好清算清算这笔账,可是,他在南京现在不过是小试锋芒,清算土地时时刻刻需要着他,他又如何能抽开身现在就回去?
谢凌现在又恼又悔,悔恨他乘车离京前没有早点发现她那些自作聪明的心思
如果他早点发现的话……
谢凌站着一动不动,被心口的悔意烧得发疼
她是知道怎么能让他变崩溃的
眼见男人将宣纸揉成团,丢进旁边的炭盆里烧了
眼看着谢凌一张脸黑黑的,庆义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小的还继续研墨吗?”
“不必了”
谢凌扶额,硬邦邦地丢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走出了庭院
庆义不敢追上去
只知道,男人一夜未眠,翌日却依然精神十足,沉着脸前往衙署办公,脸上也不见疲惫之色
谢凌初二这日早晨醒来的时候,便见苍山给他端来了厨房做的一碗长寿面
谢凌这才恍惚地记得,今日原来是自己生辰
苍山:“知道主子每年生辰都不想大办,今年格外特别,是在异乡过的,但总归要讨个好意头,于是小的便让厨房做了碗长寿面”
谢凌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本来他对这些节日并无感觉,就连他前面一个人过春节过元宵节,他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可如今在他的生辰上,阮凝玉却如此伤他
谢凌要说心里没点儿悲伤的气氛,未免太过假
为何,偏偏是在他的生辰上知道这个消息
阮凝玉让他的这个生辰变得与往年都不太一样,也十分的印象深刻,他往后想忘都难
她太残忍了
谢凌移开眼,“不用来,端些家常菜上来吧”
他现在没心情吃什么长寿面
更不想过什么生辰
她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
近来衙署里的下属们发现,今日谢大人的眉眼变得冷厉了许多
以前顶多觉得此人出身名门世家,清冷疏离些,而今儿却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阴寒气息
而这样的情绪,谢凌持续了好些天
衙署里也没人敢议论这位麟子凤雏的谢大人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他们做事越发小心谨慎了
就比如前天,有个衙役不小心出了点小差错,平日里平心静气的谢大人却是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搞得衙署上下个个都屏气凝神
连他的上司向鼎臣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眼前这位陪他在雨天里下棋的这位年轻后辈,身上似乎多了几分过去所没有的戾气
檐外的雨丝斜斜织着,将棋盘上的檀木棋子映得发亮
向鼎臣落下一子,目露微笑,慢悠悠地道:“谢凌,你近来可是添了些浮躁?”
谢凌顿住,指尖悬着迟迟未落棋子
向鼎臣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发生什么事,可是遇上难处了?说来听听”
“老夫这把骨头虽钝,倒也能听些烦心事”
廊下的雨突然密了些,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
谢凌沉默
片刻后,他垂眼落下一子,落子的声响比平时重了三分,雨声里嗓音清和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土地清丈进度推得缓慢,那些世家个个狡猾精明,而现在虽然有些手段,局面还是陷入了僵局汪敛光虽然被朝廷调查,但有太后保着,汪家想必有很多法子将汪敛光弄出来”
“我不过是想着,若能再加把劲,让这清丈的步子迈得快一些罢了”
故此,他近些天来才对下属那般严厉,一改平日宽和态度
谢凌抿唇,抬眼时目光犀利,如同天上寒星
“我决定大干一场”
向鼎臣被他目光的坚定给怔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凌的手段一下就变得这么急如风火,要主动出击了
但向鼎臣想了想:“也好”
拖得越长,局面反而越不利于他们
向鼎臣目有深意:“你虽要打破陈规,但切记不能急功近利,以免中了汪格非他们的圈套”
谢凌:“是”
于是,谢凌决意势必要在南京翻天覆地,于是压着汪敛光的案子,命人几次三番地上奏,每每呈报上汪敛光新的罪行,令汪太后等人大为头疼
另一方面,谢凌动作很快,很快一江南豪族被查出侵占百姓良田入了狱
这让那些跟着汪家的世家豪族人心惶惶了起来
过了几日,南京里便传出不利于谢凌名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