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室的笑语明明暖融融的,落在她耳里却添了几分不真切的嗡鸣若真是板上钉钉的喜事,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怎会带着这般微妙的打量?
日影渐渐西斜,暖阁里的茶水添了一轮又一轮,侯夫人这才离去
文菁菁这才怀揣着心事,去问了舅母
谁知何洛梅眉间的笑意骤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难道不曾听说,敬远侯府的二公子有个早已亡故的前妻,如今他膝下还养着个五岁大的儿子么?!”
轰隆一声,文菁菁脑中一片空白
文菁菁回想着花朝节那日的情景
男人站在梅树下,生得玉面温润,清隽如琢玉,肤色也白皙,她又如何会知道,他早已是一个五岁孩童的父亲?
“你竟一无所知?”
何洛梅见文菁菁失去血色的唇,这才知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这就难办了
何洛梅头疼得扶了下额
“你真当侯夫人是平白无故就应下这门亲的?这般风光的好姻缘,为何不给谢宜温、谢妙云那两个丫头?你也不想想……为何轮得到你头上?”
文菁菁被这个惊天的消息炸得说不出话来
何洛梅脸色淡了下去
“敬远侯府是何等门第,你又是何等身世,这其中的利害,你且回去先好好想想,要不要结这门亲吧”
闹出了这样的事,何洛梅也疲惫了,挥挥手,就让她回去好好想想
文菁菁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被碧桃扶着出来
许是因为那么点可怜的自尊,文菁菁昂头挺胸,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走了出来
那些丫鬟看她的目光有羡慕,嫉妒,亦有惋惜和幸灾乐祸
走远了些,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她们在背后的小声议论
“文表小姐终于攀上高枝了”
“真是可怜呐……这样的妙龄芳岁,花一样的年纪,却要给人家当后娘”
“听说那孩子都五岁了,正是认生的年纪,亲娘走得早,心里头指不定多记恨呢稍有差池,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这世上的路,哪有什么两全的?”
一个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谁,裹着层湿冷的惋惜
文菁菁捏紧了帕子
文菁菁回去,便关上屋里的门,一头栽倒在锦被上,压抑许久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化作撕心裂肺的恸哭
胸腔里翻涌着两团火,一团是怒,一团是羞她总以为苦尽甘来,能像阮凝玉一般,得一位家世显赫、风姿卓绝的郎君倾心相待,从此摆脱浮萍般的日子
可谁能料到她所期待憧憬的良缘,到头来竟是要她去给人做填房,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唤“郎君”,做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母?
敬远侯府二公子根本就不是对她一见钟情
敬远侯府哪里是真心看重她?不过是看中了她年轻,又是这般小门小户里养出的闺秀,性情温顺贤淑,既懂规矩又识大体,最是听话好拿捏
他们不是娶她让她过去当夫人的,而是将她当做一个保姆,照看孩子的,至于她后面有没有子嗣,并不重要
哭声渐歇时,枕头已湿了好大一片,连带着身下的褥子都沁出深色的水痕
碧桃眼睛肿成了核桃,看着小姐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小姐您这样好的人,天上地下难寻的……要不,要不咱们就不嫁了吧?”
文菁菁却抬手抹了把脸,没有点烛火的夜里,她那双空洞洞的眼里却是射出了两束冰冷的寒光来,像人家楼上凄冷的灯
“嫁,为什么不嫁?”
“这样好的事,我为什么不嫁?”
文菁菁面无表情
她必须嫁,不仅要嫁,还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
隔天,文菁菁便去见了何洛梅,得知了她的心意,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向敬远侯夫人交代的何洛梅便放心了
这一消息传遍了府里
所有人都知道,文表小姐要嫁给敬远侯二公子,给人当后娘了
这事被在逛后花园的谢易墨知道了
谢易墨摇着手里的小金圆扇,冷冷笑了一声
“我就知道,以她那嫌贫爱富的性子,定是会嫁去敬远侯府的”
而自己就不同了,即使李哥哥名落孙山,怀才不遇,但她也依然不离不弃,岂是文菁菁这等俗气的人能懂的?
谢易墨的这句话传进了文菁菁的耳朵里
文菁菁一声不吭
当晚,文菁菁避开着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寻了一块僻静的地儿给地下的母亲烧了些纸钱
谢家的规矩,是断断不许她私下祭奠亲人的故此她只能每回三更半夜的,借着星月微光躲在暗处,把对九泉之下母亲的牵挂,连同纸钱一起烧进沉沉夜色里
烧完纸钱,她与碧桃两个人处理完后
又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