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鹰,“朕还就不信,治不了你个混账东西!”
墨锦川沉默了一瞬,道:“儿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糊弄父皇之心”
知子莫若父,宣德帝自然听得出他的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正是因为知晓他说的全是实话,他才最是生气
他特意留他下来,可不是为了听他说几句不知道的
这些话,多的是人会说
宣德帝目光沉沉地盯着墨锦川,苍老的声音染了无奈,“小五,朕只想听一句真话
难道你也要像朝堂上的那群庸才一般,拿这些面子话来糊弄朕吗?”
他扯了扯唇角,自嘲道:“说什么九五之尊,连句真话都没人愿意同朕说”
墨锦川能看出这是苦情戏,可他还是顺着宣德帝的意开了口
虽然是阴差阳错,却也本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事
不过是,借庄诗涵的口说出来,早几日晚几日的差别罢了
听到墨锦川提及青瓦镇白氏,宣德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好个梁国,入我大安如入无人之境,边城的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骂完才想到那时当值的人是自己的好大儿,不由轻咳一声
殿内的氛围一瞬变得微妙
墨锦川掀袍跪了下来,面色凝重道:“此事乃是儿臣御下不严,酿成此等惨祸,还请父皇降罪”
宣德帝叹了一声,道:“此事如何能怪到你头上,徐啸是跟随朕多年的老将,这些年来更是对你多有照拂
若无实证,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他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举”
墨锦川冷了脸道:“儿臣亦是不信
前些年边城条件艰苦,徐将军与儿臣白日并肩作战,夜里同吃同住
他若想要儿臣的命,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世间多的是法子让人死的悄无声息”
宣德帝点点头,眼神复杂道:“这些即便你不说,朕也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他不可能放心,让他的小五在那等凶险之地一待就是十年
除了明白他一定能行外,更多的还是对徐啸这个老臣的放心
徐啸曾对他起誓,只要他活着一日,便会护小五安好
便是到了绝境,他也会先下去为其垫背
所以方才他听到庄家丫头的话时,第一反应便是愤怒
他决不允许,有人企图污了他的身后名
宣德帝平复了情绪,沉声道:“你继续”
墨锦川眸色微沉,继续道:“边城时疫爆发的源头,来自从附近李家村逃难的难民
那些难民落脚的破庙里,有一人名田鼠……”
宣德帝越往下听,脸色越难看
终于,他忍不住打断道:“小五,你所说的李程立志兄弟,可在你带回来的那几个孩子中?”
墨锦川坦然道:“不瞒父皇,他们兄弟二人如今就住在言家”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白家那个孩子,在一路颠沛流离中垮了身子,没剩下多少时间
以他的意思,并不想回白家认祖归宗”
宣德帝有些意外,“这孩子能如此想,倒是难得”
毕竟如今的白氏一族,因边城之战名声大噪,往后在大安的地位也只会水涨船高
他若此刻回去,便是白氏全族心目中的功臣,定然如众星拱月般被人呵护疼爱
想到李程,墨锦川唇角带了浅笑,“改日若是得空,父皇可以去趟言家,那孩子玲珑心思您瞧了定然喜欢”
宣德帝微微瞪眼,“还要朕亲自走一趟?”
墨锦川:“几个孩子胆子小,父皇见谅“
宣德帝:“……”
瞧他这话说的,他一把年纪了还能去为难几个孩子不成?
想着田鼠手脚被废一事,宣德帝沉着脸道:“此事关系重大,徐啸如今无法再替自己辩驳,朕也不能听信一人之言便定了他的罪
你去一封信,让人将那个田鼠押解进京,朕要亲自审问”
墨锦川面色微沉,“父皇,田鼠进不了京了”
宣德帝拧眉,“小五,你这是何意?”
以为田鼠是怕之前作为杀手的事,被朝廷秋后算账,他沉着脸道:“朕也并非不讲道理,此人若是能将功折罪,朕便不追究他过往所犯之事”
墨锦川道:“父皇误会了,田鼠并非不愿来,而是来不了
他在边城之中发现了贼心不死的梁国习作,拼上了性命击杀二人,护下了半城的百姓”
倘若田鼠不曾发现那二人,只需一把火,边城便会沦为人间炼狱
他也终于,用自己的方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竟有此事?”宣德帝不免唏嘘
他感叹道:“倒是朕小瞧他了,还以为他是忌惮过往的事情,才不敢随你入京”
联想到什么,宣德帝面色微沉,“林庭风所写奏报上,只字未提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