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停在华服的腰饰上
郑玉衡动作顿了顿,又禁不住将手移开,目光犹豫地望向屏风之外,很想让女官们前来救救他,然而珠帘垂坠、屏外寂静,连个人影声息也捕捉不到
董灵鹫问:“怎么?”
郑玉衡道:“臣……”
“不是要陪哀家就寝么?”她问
郑玉衡:“……”
他、他就是话到嘴边,不小心溜出去了要是方才没那么担忧上头、神智清醒一点,郑玉衡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因果自负,郑玉衡只得自己品尝后果神情有点儿纠结迟疑地伸手解开她身上的腰饰,将伶仃撞动的珠玉禁步卸在手中
《新书·容经》有云:动有文章、鸣玉以行玉饰禁步若响得太过嘈杂,在宫中府中,都是失礼之举然而郑玉衡入慈宁宫这么久,突然发觉自己极少听到太后娘娘身上的禁步碰撞声
她不是被规则严苛约束的女子,她是规则的制定者,本身就自有一股雍容法度
郑玉衡还未抚上腰带,便听董灵鹫唤他:“衡儿”
“嗯……”他抬起头,“臣在”
郑玉衡生得很高,原本须要抬眼望去,此刻为了服侍她,而这样躬身谨行,这样谦卑以待,盈盈烛火下,眉目清俊间,几乎增添了一股令人疼爱的情致
她道:“刚刚在想什么?”
郑玉衡道:“在想娘娘身上禁步不动,礼仪之合宜,令人叹服”
董灵鹫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想让它动吗?”
郑玉衡愣住了
他不仅愣住了,还突然喉口烧灼起来,联想到了一种极暧昧的意味以至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低下头捂住嘴唇咳嗽了好几下,眼神乱晃、又不敢动到董灵鹫身上
郑玉衡小声道:“臣要被骂死了以后人们一定骂臣比公主更狠”
董灵鹫尚未知晓她那个唯一的女儿究竟是看上了谁,也没听清后半句,只当小太医是羞愧自语她道:“站起来吧,我教你”
郑玉衡不敢深想这个“我教你”的含义他觉得自己下流龌龊死了,应该浸猪笼……不不,应该治好娘娘的身体之后再粉身碎骨
不然他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报还给娘娘的除了这张跟先帝肖似一两分的脸
郑玉衡起身之后,太后便勾起他的手指,带着他的手攀上收束着衣衫的腰带,将上面一层一层的绳结、盘扣,轻轻地挑弄而开
相扣的金属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郑玉衡手心发热,耳根也发热,他咬着唇,道:“臣要学这个……吗?”
董灵鹫一派温然地道:“不然怎么陪哀家就寝呢?”
那是他一时情急才说的啊郑玉衡很愧疚地想
他根本没有记住董灵鹫的这件华服该怎么脱,心思也完全飘忽起来了董灵鹫也不是非要教会,更像是一时兴起、报还“卿卿误我”之仇,才这么不动声色地欺负他的
郑玉衡被她牵着手,总是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长长的、沉重的华服坠地,与女官服侍相比,这些华贵的衣衫简直像是不值钱似的落在地上,丝毫没有打理的迹象
郑玉衡正要抽身去捡起,却被董灵鹫挡住,他回过神时,已经被迫得坐在榻边
从不摇动的禁步在他手里嘈杂地响了几声
董灵鹫伸手抱住他,闭上眼睛,下巴枕着他的肩膀,像是保护、笼罩,但又像是栖居、如同倦鸟归巢
她喜欢这具年少青春的身体,喜欢他的纯粹清澈,喜欢小郑太医略微局促、稍显稚嫩的每一刻……即便他只是一个无知的花瓶摆设,董灵鹫也会厚爱他的
何况郑玉衡还识礼至此
将最彬彬有礼的人捉弄得面红耳赤,虽然低劣幼稚,但确实让董灵鹫的一些私欲得以舒展,有时她想,最起作用的不是苦涩的汁水、保养的丸药,而是郑玉衡本人所在
公主还是随了她一点性情的
董灵鹫的身躯很轻,郑玉衡完全可以抱得起来,他口干舌燥,薄唇紧紧地合着,生怕自己说出什么太没规矩的话
董灵鹫抱了他一会儿,轻声道:“学会怎么侍奉更衣了么?”
郑玉衡默默道:“臣资质粗劣,不堪大用,这么精细的事,我还是……”
董灵鹫甚至不曾责怪,道:“那睡吧”
说罢,她便贴了贴郑玉衡的额头,然后越过他进入软红香帐的内侧,倦意升腾,很快就睡着了
这就睡着了?郑玉衡看着她发呆,走神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满地华服,陷入一种深深的迷思
她睡了,那我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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