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屎一样的世道,根本不给好人一点活路!”
我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带他赚钱的那个大哥被打掉了,罪名是走私
他倒是没事,但也失去了赚钱的门路,从夜夜笙歌的辉煌中跌落,于是愈发狂躁
母亲不能理解:“深圳都不行,还有哪里好呢?你就不能安稳下来好好过日子吗?”
“米国!”
方同辉目露神往:“米国是世界上最自由最民主的国家,只要能去到米国,我一定可以发财!”
拙于言辞的母亲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问得恼羞成怒
“难道在米国走私不犯法?”
现在想起来,这是一个何等天真,却又何等犀利的问题
方同辉恼羞成怒,愤而大吼:“你懂个基霸,在米国刷盘子每个月都能赚上两万块!”
母亲马上不吭声了,我也感觉很荒谬
因为他在家里连碗都不洗
但他魔怔似的想去米国,那个神圣的自由国度
仿佛他一个在国内讲着母语都混不好的垃圾,到了米国马上就能摇身一变,成为社会精英,走上人生巅峰
在他彻底消失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一直试图从我妈那里抠出最后的钱,以做路费
但家里哪还有钱?
所以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家里的房子
母亲没有同意,我从未想过能从她嘴里听到如此斩钉截铁的话,她说:“那儿子怎么办?我死也不会让你卖掉房子的!”
方同辉提高音量:“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我一定会赚到大钱给你治病的,到时候我们再生一个漂亮的女儿……”
“你休想!”
“草尼玛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这房子是我家的,我爹盖起来的!你以为是你的?家里没有任何东西是你的!”
他一巴掌扇倒母亲,像往常那样压了上去
性、暴力、和谎言,于此刻,再一次以一种完美的结构展开在我面前,我来不及想任何事,只是愤怒
和小一或者小二那年不一样,当他动手时,我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我没打赢,但我也没让他得逞,我终于保护住了母亲
她抱着我失声痛哭,那时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于是笨拙的告诉她:“妈你别哭,以后我给你娶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媳妇,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不需要他,我靠自己就行!”
她破涕为笑,摸着我的脸说:“别娶漂亮女人,遭罪”
谁遭罪?
怎么遭罪?
又是一件直到现在我仍然想不通的事
后来方同辉不知道从哪里骗到了一笔路费,在一个黑夜里,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他走的时候雄心勃勃,信誓旦旦地对我发誓:“儿子,等我赚到了钱,就把你和你妈都接过来,过好日子!”
那时的我早已经对他时不时的空头支票脱敏了,只是漠然的看着他
他难得的没和我较劲,只是激动的喃喃自语:自由!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我在很久之后才读懂了彼时他脸上的恐惧,也明白了他所要面对的风险
那是一条十分危险的路,他走通了一半,在半岛驻足
韩国
我在世界地图上记忆那根盲肠时,胸口像是有野火在烧,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踏上那片陌生的土地,带着刀和枪去,带着血和泪回,彻底解决这一切
再后来,我舅舅用一张不知道真假的借条来宣布对我家房子的所有权,他说,是我给了姐夫偷渡的路费
我默默抄起菜刀,去你妈的!
其实我对这栋房子没有任何感情,它从来都不是我和母亲的避风港
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被方同辉的污浊气息侵犯过,我不认为这里值得回忆,也不认为母亲喜欢这里
它束缚住了方同辉的自由,又何尝没有束缚母亲?
然而他们两个的自由是不一样的
方同辉需要的自由是:当我想操你时,你必须马上撅起屁股配合我;当我想要钱的时候,你必须马上拿给我;当我心情好扯一些谎哄你时,你必须开开心心的配合我
从深圳回来后,他进入到第二个阶段:我想操谁就操谁,你不能管;我的钱是我的,你的钱还是我的
惟有谎言不变,虽然已无必要,但说谎于他而言是一种仪式,必须具足
临到偷渡前,病情发展到第三个阶段:我只在乎我爽不爽,至于你和你儿子……爱咋咋地
对于方同辉而言,决定心情爽不爽的第一大要素,正是性需求是否得到了有效满足
有效的意思是,不能仅仅只是发泄出来,还必须伴随着骚浪的奉承:“哇,你今天好棒,你好厉害……”
瞧,真的只有妓女能够满足他那种三秒侠
所以我是真不恨那个妓女,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我这个亲生儿子都没能拦住方同辉的膨胀,有什么脸面去迁怒一个妓女呢?
我甚至连妓女这个职业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