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界各县的百姓,都有人在祷告——某官人,莫要中试云云。
为什么?
他们害怕,这些贤吏走后,过去害他们的恶吏重新回归。
故此,韩维的劝谏,其实是虚空画靶,也是在道德绑架。
当然了,赵煦很清楚,韩维和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也是需要安抚的。
毕竟,大宋朝本就是个缝合起来的怪物。
赵煦的改革,又让这个怪物,变得更加畸形与臃肿。
也使其变得更加脆弱与危险。
一个不小心,这缝合起来的怪物,就可能碎一地。
故此,该拉拢拉拢,该统战统战。
在这一点上,赵煦看得很开。
现代的带英,都进入新世纪了,还有个号称植物园的上议院呢!
亚洲的泰国国王,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的开后宫,弄出了各种现实版的狗血宫斗剧情,甚至还有夺嫡的剧情!
如今,还是中古。
别说封建糟粕了,整个社会依然是封建社会。
现代人嘴里,被鞭尸了一万次的乡贤,在如今的大宋,甚至是一股进步的力量——因为,大部分乡贤只是想剥削客户,偶尔吃吃绝户,欺负欺负孤儿寡母,但他们起码还在维持农村最基本的秩序和稳定。
其中的良心乡贤,甚至是当地贫民和客户的保护伞。
与之相比,官府的差役下乡后,却普遍会对农村社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在这个时代,一个地方上,若有一个强大的士绅家族。
对于当地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幸运的。
故此,赵煦在观察了片刻韩维的神色,就柔声道:“当然,相公的忠言,也是有道理的!”
“朕是天下主,天下万民,皆是朕的子民!”
“皇考在时就教导过朕了……”
“长江水清清,黄河水浊浊,皆灌溉两岸数路之土地!”
“为人主者,不可因长江水清而偏爱,亦不可因黄河水浊而偏废!”
“故此,相公不必担忧国家取人,会有偏颇!”
韩维听懂了,当即就拱手赞道:“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先帝之德,如天如海……”
他自然是听懂了面前的少年官家的潜台词——放心!
朕有分寸,不会因为朕喜欢实务、算术之道,就不用相公和相公背后的人。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这就够了!
赵煦嗯了一声,道:“是啊,皇考圣德,足以配天!”
“朕当遵而奉之,以为天下法!”
然后,他就看向韩维,伸出了自己的橄榄枝:“对了……”
他看似是随意的说着:“韩相公,回京以来,可曾去汴京城外安节等十四坊看过?”
韩维拱手道:“臣只在归京之时,途径城外九厢诸坊,远远的看过几眼……”
赵煦摩挲了一下双手,然后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秦汉以来,男耕女织,夫唱妇随,此田园乡村之乐也!”
“然,我大宋,却有不同!”
“祖宗以来不立田制,不抑兼并,而驰工商之禁,与百姓万民经商之利!”赵煦睁着眼睛说瞎话:“于是,城郭之民渐兴,逮至熙、丰,天下州郡城郭户,已占天下户口两成有余,岁纳商税几近千万贯之巨!”
“如今,城郭户更是接近天下户口三成,岁纳商税超过千五百万贯!”
“仅仅是一个汴京城,如今就有人口,百五十万之巨!”
“汴京城外,九厢十四坊,更是有几近六十万之口!”
“而这六十万口,有至少二十万是近年涌入之丁口!”
“开封府由之奏请,乞在城外,更设六坊,以便官府管辖……朕已经允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赵煦是骄傲的。
因为,他在这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熙宁、元丰之时,城郭户在天下户口比例,只有两成多。
而到现在,元祐三年的今年,已经接近了三成。
去年天下商税,更是差点突破了一千五百万贯。
其中,汴京城一个城市,就贡献了超过两百万贯的商税。
这还没有算免行钱、牙钱、酒曲钱等项目的收入。
而城郭户三成,是一个很关键的指标。
三成人口生活在城市,以如今大宋的人口来算,就是三千万工商业从业者。
去掉老人孩子妇女,起码是几百万的产业工人。
虽然,大部分都未经训练,没有什么技术,只是从事着体力劳动或者简单的手工劳动。
但,只要能充分释放出这些人的生产力。
甚至,哪怕只是释放出其中一部分人的生产力。
整个天下,都将为之改变!
其实在现在,改变也已经出现了。
汴京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着这些,赵煦饶有兴趣的看向韩维:“韩相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