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式太多了,红色太艳,白色太素,他挑来挑去选了一条浅咖色的,最近一双新款球鞋就这个色
尺寸好像有点长,乔苑林把旗袍往自己身上贴,他一米七六,下摆到小腿
王芮之打扮好要出门了,走到小仓库外,将挂着的铜锁上下一扣,咔哒,拔下钥匙装入口金包
乔苑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醍醐灌顶他就应该选一条不合适的,到时候林成碧不喜欢,他再拿回来,店里也不会有损失
选好旗袍,乔苑林先贴着门板听了听,外头没声音,他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然而,门锁了
乔苑林又拉了一下,没开,握着把手用力拽,铜锁咣当咣当,还是没开
“我靠,不是吧?”他有点蒙,朝外喊,“姥姥?”
“姥姥,你走了吗?”
王芮之走远了
乔苑林不死心地拍门:“姥姥!姥姥!老王!”
他把手都拍红了,还踹了几脚,但无济于事,手机没带在身上,此刻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仄狭的小仓库没有窗子,在盛夏里俨如四面不透风的蒸箱,乔苑林渐渐热出一身汗,叫不动了,沿着墙壁滑下去瘫坐在地上
他一时间想到好多人,姥姥,林成碧,乔文渊,姚拂,田宇,段思存也想了一下,甚至还想便利店的老板
他不停流汗,唯独嘴唇愈发干渴,想喝水,喝梅子梳打
绕不开的想到梁承
市区商圈的一家火锅店,店门写着“转让”,大厅里飘着一股咖喱底料味,梁承坐在卡座玩手机,微皱着眉
应小琼在对面抽烟,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梁承说:“你想盘下这个店?”
“嗯,大排档日夜颠倒,风吹日晒的,不如有个店”应小琼考察过,“这家店老板是印度人,太咖喱了,咱平海人也就尝个新鲜,所以生意不好”
梁承抬一下头以示在听,又低下去看手机,说:“你应该和玉姐商量,我不懂做生意”
“好久没露面,惦记你呗”应小琼道,“最近赚什么钱呢?”
梁承回答:“倒二手黄金”
应小琼笑起来,说:“我差点忘了,你会看金,验色、损检、比价……麻烦死了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当年一起学的,还有维修电器,我什么也没记住”
梁承不想回忆,略显不耐烦地敲手机屏应小琼把烟头按进烟灰缸,趁机偷瞄,说:“微信戳开八百次了,你想找谁聊天?”
梁承把手机屏幕扣腿上,说:“没有”
应小琼问:“我考虑盘店的事分不开身,有个活儿,接么?”
梁承凝视着桌面上一道泛光的油污,能擦掉么,一旦变脏就算擦得再用力,还能恢复当初的干净么?
应小琼催他:“以前不见你这么磨蹭,痛快点,给个准话”
梁承回过神来,说:“这次不接了”
“确定?”应小琼抬起手腕上的山寨大金表,“十点我给人家回信儿”
还差五分钟微信收到一条消息,梁承翻起手机看,老四问他要定位,中午一起试一下这里的咖喱锅
列表下是一大串收二手黄金添加的客户,有男有女,梁承往下滑动,快滑到底看见乔苑林的头像
聊天内容停留在竞选部长的那一天,乔苑林在后台给他发的:哥,快到我了,我打给你连线好不好啊?
他说好,乔苑林回过来一个小猪转圈的表情包
应小琼正要打电话,见梁承猛然抓起手机起身,长腿一迈离开了卡座,他喊道:“哎!你哪去啊?!”
梁承仿佛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晴得过分,街道中央的香樟树遮不住多少紫外线,树脚下花坛里的茉莉暴晒着,随时要在盛开中香消玉殒
梁承疾驰回晚屏巷子,楼里门窗都关着,闷且安静,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他在玄关立了片刻,罕见的,将钥匙在鞋柜上随手一扔,一步一阶缓慢地上了楼
走到门外,梁承顿住——那只行李箱依旧摊在地板上,衣物凌乱堆叠,一本杂志上面丢着乔苑林的手机
浴室和阳台都没人,天台也空着,梁承转一遭下了楼,看见门口墙上挂着乔苑林的钥匙,几双球鞋一只不少,拖鞋却不在
难道没走?可一眼能望穿的地方都不见人影
梁承立在屋中,叫道:“乔苑林?”
静候不到分毫回音,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傻逼,跑回来干什么,对方走不走又与他何干
梁承转身欲走,蓦地,寂静的楼内响起咯嗒一声
一两秒后,又响了一次,然后有节奏的咯嗒、咯嗒、咯嗒……
梁承分辨声源,一步步靠近走廊尽头的小仓库,声响愈发清晰,门锁着,他再次叫道:“乔苑林?”
像是回应,咯嗒声连响了两次
乔苑林松开灯绳,手臂垂落,他浑身被汗水浸透,闷窒得喘不上气来,后脑勺在墙壁上焦灼地蹭了一片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