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从没有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害怕
顶上的发丝根根树立,连吞咽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二表哥定然会极其生气,他会怎么惩罚她?
害怕到极点的时候,雪衣有一瞬间甚至想直接跳下水
但即便跳下水,也躲不了二表哥
更何况还有范成书,她逃了,范成书定然会被迁怒
真的没办法了
雪衣几乎要急哭
帘子猛然掀开的那一刻,眼看着二表哥就要发现她了——
雪衣急中生智,弯身一扑吹灭了舱内的蜡烛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洒落的酒液上映着一点月光,崔珩掀帘子的手顿住
一抬眼,隐约见只能辨认出两个人影,似乎是一对男女
“怎么不点灯?”
锐利的眼神扫过,他偏头,盯着那靠近舱门的男子问道
范成书从外面骚乱开始便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雪衣的信任和君子风度,他并未拆穿,只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噢,这灯啊,被风吹灭了,敢问您是——”
“京兆尹办案”身后的卫兵举了令牌
“原来是京兆尹的大人”范成书拱手作揖,态度气,“这是出什么乱子了,有何事需要我们相助么?”
这个男子是个陌生面孔
崔珩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落到了那低着头隐没在黑暗里的一道窈窕背影,
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他不动声色,只是像寻常走访一样,淡淡地开口:“把灯点上”
范成书被这声音一压,莫名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位陆娘子把灯吹灭,定然是不想叫这位大人发现的
虽则不知他们有什么过节,但瞧着这位大人通身逼人的气势,落到他手里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余光里觑见陆雪衣垂在膝上的手微微发抖的样子,范成书又掩饰道:“大人稍等,我找找火折子”
崔珩不置可否,站在船舱口漠然地盯着那里面的两个人
雪衣后背紧紧地贴着船舱,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范成书起身听出了她慌张,假装没找到,回过头为难地跟崔珩解释:“出来的急,忘记带火折子了”
“没带?”崔珩语气顿时沉了下来
他背着光站着,脸庞隐没在夜色里,隐约只能看见分明的轮廓,料想应当是个极英气的男子
身材也极其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大约还是习武出身的
这样的人,脾气一般都不怎么好
范成书一介文弱书生,隐隐发了怵,但风度使然,他绝不能把一个娇弱的小娘子推出去,仍是强撑着应付道:“不知大人要找的是怎样的恶徒,这里只有我和我娘子二人游湖,绝没有什么恶徒,大人是不是找错了?”
“她是你娘子?”崔珩顿住,“怎么不见她说话?”
“内子生性羞涩,未尝与外男交往,不善言辞,还望大人见谅”范成书侧身挡了挡
范成书刚说完,雪衣心领神会,抓着他的袖子低下了头
眼前一副郎情妾意,温情脉脉的场面,崔珩若是再强求,反倒显得他咄咄逼人
他收敛了眼神,示意了卫兵一眼:“把火折子给这位郎君用一用,夜晚天黑,不点灯如何对饮?”
“是”卫兵不明所以,气地将火折子递了过去
雪衣抓着范成书胳膊的手瞬间收紧
可这时候,再推脱定会让这位大人起疑
范成书只好接了火折子:“谢大人关心”
京兆尹的火折子做的极其精巧,上面的盖子一旋开,里面的火星遇风便即刻燃了起来
连费力去取都不必
猩红的一点光,在这浓稠深黑的夜晚格外的刺眼
“举手之劳”崔珩淡淡地道,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那么看着范成书
范成书只得俯身去点灯
一时间,画舫外面似乎全然静止了一般,听不到任何声音,几个人的眼神都移到了那猩红的火芯上,等待着烛灯被点亮的那一刻
果然还是躲不过吗?
雪衣死死埋着头,根本不敢想象点完灯的后果
抓着范成书的手慢慢松开,雪衣脑海中飞快地在想到底要怎么跟二表哥解释
正在那火折子即将点亮烛灯的那一刻,外面却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有刺!”
原本热闹的街市瞬间大乱,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崔珩倏地回头:“怎么回事?”
那守在岸边的卫兵大叫道:“少尹,刚刚我们搜到那刺了,那刺狗急跳墙,正在人堆里闹乱子,想要趁机逃跑”
崔珩远远地望去,只见河对岸的街市上,拥挤的人群已经开始你推我搡,咒骂声,尖叫声不绝于耳,若是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在混乱中造成踩踏
比起这么多人的安危,捉刺一事须得往后放一放
外面出了这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