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立着的电线杆像日晒雨淋了十几个年头,发黄的电线松松地挂在上头
这里巷子很窄,轿车都开不进来,两旁五六层楼高的旧居民楼挡了大半天光,有人阳台晾的衣服不停往下滴着水
路无坷绕开这片水渍往家里走
她拎着行李箱爬了三层楼,胸口微微起伏,站在门口顺了会儿气
过会儿她才掏钥匙开门,推门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在客厅里择菜,电视开得很响,里头的婆婆和儿媳妇吵翻了天
赵锦君看了她一眼,木着脸收回了视线
还搁这儿生气呢
路无坷钥匙挂在旁边墙上,叫她:“奶奶”
赵锦君不应她,摘着菜
路无坷也不叫她了,行李箱推进房间里,又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炒锅,手指头被烫得一缩,手里拿的玻璃杯摔碎在地上
果然在客厅里听到这阵声响的老太太立马扔下菜跑进了厨房里,语气很是着急:“怎么了?”
路无坷不是个不会撒娇的人,老太太说从小家里就属她最会撒娇
就如现在,她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安静看着她奶奶
“手被烫到了”
赵锦君看着这样的孙女哪里还生气得起来,心疼得不行,拿过她的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让奶奶看看”
路无坷手大大方方伸给她看,赵锦君眯着那双老花眼使劲瞧:“哎呦,这都给烫红了”
这孙女哪里磕着碰着都给老太太心疼坏了,她手忙脚乱地去开水龙头,拉过路无坷的手放水下冲
路无坷看着奶奶那焦急的样子,小嘴没个留情:“不是说不理我了吗?”
老太太万万没想她还记着这茬,拍她手臂:“你这丫头,光记着这事儿了是吧,这手还疼着呢就在这儿寻思着跟你奶奶算账”
路无坷笑得眼弯弯
赵锦君一看孙女笑心情也跟着好,拿话说她:“看着细皮嫩肉的这张嘴倒是挺厉害”
她点了点路无坷鼻尖:“你这个记仇小鬼啊”
路无坷说:“跟您学的”
赵锦君佯装白她一眼:“就扯吧你,你身上哪点儿像我了,天天的不知道脑子里尽寻思些什么”
她拍拍路无坷放水下冲的手:“这细皮嫩肉的就不像我,你奶奶就算不天天搁外头晒,也白不成你这样”
不知道这话戳了路无坷哪处,她眼里的光暗了下
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没以前那么好使了,说话有时候嘴上没个把门,等发现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话已经收不回来
她给自己气的,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嘴”
路无坷却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幻觉
她抿抿唇:“奶奶,我饿了”
“刚锅里你是不是给我蒸吃的了?”
赵锦君知道这乖孙女是在给她台阶下:“欸对,瞧我这脑袋,真的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这手赶紧去找个烫伤膏涂涂,奶奶给你把包子端出去”
等路无坷出去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厨房懊恼地拍了自己几下嘴
“这嘴真没个把门的”
王渐东这趟往外跑已经十天半个月没回家,他没妻没儿的,人一走家里就没人打扫,意外的是家里竟然没落灰
他进屋就给屋里开窗通风:“这屋要是空个一年半载的,回来都不用收拾就能直接住人”
沈屹西扫开他沙发上的脏衣服,边挑眼皮瞧这屋里四周,架着腿在沙发上坐下
“虽然这算不上好地段,但住这儿还不错,没那些污染环境的厂子,空气闻着舒服——”
他说着说着突然被沈屹西打断,他翘着腿:“你们这儿房东还给不给租房?”
王渐东愣是没想到他会寻思这么一出,舌头差点打了个结:“什、什么?”
沈屹西悠哉悠哉坐沙发上
王渐东问:“你来真的啊?”
沈屹西瞥了他一眼,笑哼了声:“假的”
王渐东这才反应过来这少爷就是开开玩笑,也就他这种脑子有泡的人会信
人家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几处房子不住,偏偏想住这种破地方
他问沈屹西要不要喝水
沈屹西摆摆手,起身到阳台窗边,摸烟盒抖了根出来塞进嘴里:“想抽根烟倒是真的”
他扔了条给王渐东,王渐东接住
看他往窗外看了眼,王渐东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知道他在看什么就说:“这儿就老路家”
这儿的房子就那么一小块地方,通风性倒是不错,一个小阳台上开了扇防蚊纱门
里头电视声夹杂着人的说话声,应该是在喊人吃什么东西
透过那扇防蚊纱门,沈屹西看到了那贴满墙的奖状
大的小的把墙贴得满满当当,有的瞧着都已经褪了色,目测这堆奖状得有个十来年头的年纪了,算算那得打幼儿园起
沈屹西闷闷笑了声,叼着根烟往那边抬了抬下巴:“这都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