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东厂待了一个时辰多一点,但回家的时候门房老叶还是准备了火盆
厨娘和陈婶准备了热水
跨火盆,洗澡,去霉运
不光余员外被去霉运,前去迎接的人都要走一遍这个流程
洗澡水太烫,把余令烫的龇牙咧嘴
余令觉得这不是在去霉运了,这是在高温杀毒
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余员外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他心里藏不住事,他一回来就告诉了所有人他准备回西安府
厨娘坐在石墩子上叹气
伺候这一家子四年了,开始的时候只有老爷,小姐,门房和她,只有四个人
现在人多了,有了少东家
还有了可以说话的陈大姐,小肥和如意
在厨娘看来这个家是她看着一点点的变好起来的
如今和苏家搭上了线,生意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却要离开了
“如意,你要跟着老爷一起回西安府么?”
“这是当然,我爹娘淹死了,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去哪里都是去,京城也好,西安府也罢,对我来说区别不大”
如意回答的很坦然,他是家里最快决定的人
墙根下的那三张饼子,在鱼街上的那两双鞋子开始,他这一辈子都准备跟着令哥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厨娘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没有如意这么干脆,她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
但听说老爷已经算好了所有人的工钱
这四年家里杂七杂八的事辛苦她了,很感激她,给她算了二十两的工钱
一想到离别,厨娘忍不住偷偷的开始落泪
怕人看见,低着头跑到了厨房,过了片刻又跑了出来
望着不知离意的闷闷,她的眼神也逐渐的坚定了起来
陈婶子和小肥现在也和厨娘一样,对待离别两人很无措
满打满算待了一年,老爷还是给了五两银子
这已经是难得的大恩情了
就算一个钱都不给,二人也要磕头拜谢,回家还要立一个长生牌祈福
这可是活命之恩
两人是逃难而来,没吃没喝,幸得余员外收留,在余家吃喝不愁
最重的活就是昨日,从车架上把一卷卷的布匹搬下来
平日的活就是扫地,烧水,喂养驴
少东家还会疼人,书铺赚到了第一笔钱给自己买了针头线脑,给小肥买了鞋
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就像是做梦一样
好日子过得就像是作孽一样
说是为仆,家里的三个主人根本就没把人当作奴仆使唤
东家和善,少东家彬彬有礼,就连不懂事的小娘子也不磨人
在别家为奴为仆的惨状也不是没见过
在地里,男人套着枷柦撅着屁股在前面使劲,女人在后面扶着犁
枷柦
半大小子抱着盆往里撒种子
在田埂的树荫下,老管家品着茶,时不时的呵斥,时不时的挑你毛病
都这么苦了,你不干后面有的是人抢着干
陈婶经历过,这活和他男人干过,顶着日头干一天,肩上的皮都能揭下来一层
苦么,当然苦
可不干,就得饿肚子
如今东家要走了,陈婶知道,要是再找这样一个和善的东家怕是寻不到了
陈婶想跟老爷一起去西安府
可孩子他爹的坟茔还在通州那边
自己若是走了,没有人拜祭,自己那没出息的男人在下面怕也会饿肚子
故土难离
“娘,我想跟着令哥一起去西安府,听说他那里有地,去了我就帮令哥种地,累我心里也舒坦着!”
“你我都走了你爹咋办呦!”
小肥不说话了,一想到父亲,他就想到了那个举人
是他活活的逼死了自己父亲,让自己娘俩无家可归
“娘,我就是想去,我觉得令哥以后一定会当大官的,令哥当了大官,一定会回来,那时候我就给爹烧一个山的纸钱!”
陈婶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要走,余令其实也舍不得
舍不得这些铺子,舍不得这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业,也舍不得这里的人
京城虽不美好,但如今的日子却让余令觉得温馨
可老爹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知道东厂的那个档头说的都是对的
私自离军就是一盆滚烫的热油,一个不注意就淋了下来
如果光是淋自己一个人余员外一点都不担心
可这盆热油会覆盖家里所有人,所以余员外决定要回家
一定要回去
趁着自己还有一把子气力,把家里安顿好,今后就算死,眼睛也能闭上
离别不是说走就走
在把从天津卫运回来的布匹分给各铺子的掌柜之后,余员外又忙碌了起来
“真的要走?”
黑了一大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