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子泽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微抿,既不摇头也不表示赞同,而是看向了燕王
本以为燕王会勃然大怒,谁知他只是缓缓抬头,深邃的目光在景春熙脸上停留片刻,竟露出一丝赞许,“说,继续往下说”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在众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景春熙突然有些胆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她绞着衣角,犹豫再三,终于脱口而出:“我二舅舅——应该没死!”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慌忙看向外祖父和外祖母,又急忙补充道,“大舅舅派人去营救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
她清楚地记得大舅舅景长江的告诫:多一次希望,就可能再次遭受更大的打击
所以,当初派人北上寻找景长安时,正因为知道这事充满变数,景长江才严令禁止他们向老将军夫妇透露半点风声,生怕二老承受不住希望破灭的痛苦
“熙姐儿说谁?谁没死?”老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颤抖的双手紧紧攥住桌布,指节都泛了白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震惊,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景春熙,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景春熙,连夹了一块肉进嘴的景长宁都忘了斯文,油乎乎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老将军握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撞出细碎的水花,洒在檀木桌面上洇开一片深色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坐在下首的燕王指节轻叩桌面,眉头紧锁,深邃的目光在烛火映照下明灭不定
胥子泽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他抿着唇不发一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丫头定是等不及,要借机行事了
“二舅舅景长安,十之八九没死”因为有燕王在,怕他不知道,景春熙特意提到了舅舅的名字,这一次说得非常肯定
她话音未落,满屋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担心外祖母承受不住,她故意将手肘撑在桌上,纤白的手指抵着太阳穴,眼睛闭了又睁,一连几次,每次睁眼都直勾勾望向老夫人和老将军,三舅舅那里也看了一次
这个动作她做得极慢,确保他们三个人都能看清——这是在暗示神仙托梦之事
老将军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然后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捂着心口,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蜿蜒成河他们和景长宁目光在空中交汇,紧绷的肩背渐渐松弛下来,但六只眼睛仍死死盯在景春熙身上
“我的儿啊...”老夫人终于控制不住,哽咽着抬手抹泪,景春熙连忙递上帕子,却被老夫人摆摆手推开
老人家用粗粝的拇指抹过眼角,忽然绽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说不尽的期盼
景春熙还是心跳如擂鼓
自从那个关于二舅舅的梦境后,她就坚信这不是无的放矢,冥冥中似有天意此刻她迫切地想打破这僵局——狗皇帝那具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撑不了多久,朝堂又后继无人若再拖下去
而且,她觉得不能再等了,景家起复不能再拖上一世她活不过十五岁,现在距离十五也不到三年
万一…,她真的不敢想
她转向胥子泽,杏眼里盛满恳求,然后开口就想要说话
胥子泽却猛地按住她搁在桌上的手,生生把她制止,他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跳
“父王,”胥子泽声音清越如碎玉,“兵器和粮草儿臣与熙儿来想办法”他说得斩钉截铁,按着景春熙的手却悄悄收紧
“你们来想办法?”燕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鹰隼般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语气里带着久经沙场之人特有的锐利,"朝廷都捉襟见肘的事,你们
“九江郡和建安郡的案子,”胥子泽不慌不忙截住话头,指尖在景春熙手心轻轻一划,“那些补偿富商的捐粮银子...”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身侧的丫头,“都是景家暗中周旋的”
少年挺直腰背,玄色衣袍上的银线暗纹在烛光下流转,"这两年来,儿臣与熙儿一直在经营那边的陶瓷和茶叶生意,还有江南的丝绸,所以积攒了不少银子
燕王眼底倏地迸出精光,身子不自觉前倾,直逼胥子泽的眼睛:“当真能解决?”
今天下午跟老将军商谈的时候,因为银子的事,他本有开挖大青山的打算,但确实估计打草惊蛇,也不敢确定底下埋的,一定就是马上可以使用的金银
如果这两个孩子能够帮到忙,剩下的所需,他手上的积累也足够了
“我们离开后就去江南收粮,燕王放心”景春熙急忙接话,想起空间里已经储存不多的粮食,还有在空隙里种植的麦子应该可以收了红薯、芋头、玉米高粱等杂粮也是有的,她底气顿时足了几分,“已经囤了不少”
她偷偷瞄了眼外祖父,老人正瞪着她,花白胡子气得一翘一翘,显然在骂她擅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