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接着侃侃而谈
手工作坊的生产模式,主要体现在分散化和个体劳动
作坊的规模小,通常以家庭或小团队为单位
并且是以学徒制为主,师傅带领少数工匠完成全流程生产
手工作坊的分工十分模糊,工匠需掌握从原料到成品的全部技艺
就拿如手工纺织中纺纱、织布、染色,三道工序均由同一人或小组完成,其效率可见一斑
因此作坊的生产节奏缓慢,对个人经验和技巧的依赖性大,很难标准化而工厂管理,则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除了云逍刚才讲到的专业化与流水线分工,技术与设备,另外管理与劳动制度也完全不同
手工作坊的管理,依赖人情和经验,没有明确规章制度
工匠们的工作时间也并非是固定的,通常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工厂管理,则是依靠制度化和纪律约束
制定作息时间表,考勤制度和操作规范,以此来确保生产秩序
并且还出现了专业化的管理阶层,和一些专职管理人员,通过层级制协调生产
在场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
云逍讲的这些,只需稍加琢磨,就弄清楚了所谓的‘工厂管理’是怎么回事
也明白了工厂管理,比手工作坊式管理的优越之处
云逍的话一落音,很多人立即开动脑子,想着怎么利用‘工厂管理学’,来让自己工厂换取最大的利益
“从明天起,我就在厂子里设一个‘考勤处’!所有工人,每日上足七个时辰的工,迟到,罚钱!旷工,扣工钱!”
“专门设一个‘品检司’,每一道工序,都设专门的品检员,凡因操作不当,导致产出次品者,扣工钱!”
“妙啊,国师讲的法子,简直是妙不可言!”
“这法子,用来对付那些混日子的老油条,实在是绝妙!国师大人真乃神人也!”
“这才是管人的不二法门!”
……
商人、工厂主们议论纷纷,货仓中乱糟糟的
一个来自山西的晋商更绝,当别人还在议论的时候,他已经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算盘,一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他不是在算能靠罚款赚多少钱,那点小钱他看不上,而是在算的是另一笔账
“我的布庄,有五十个工人,平日里,总有那么一两成的人在偷懒、磨工,管也管不住,骂也骂不听”
“如果有一套铁的规矩结束着,没人敢迟到,没人敢偷懒,哪怕只提升三成,不,按这规矩,再加上国师说的流水线作业,起码能提升五成!”
“每天多产出五成的布,一个月就是……一年就是……”
“嘶!”这晋商倒吸一口凉气,算盘珠子“哗啦”一声响,差点没抓住掉在地上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多出来的产量,换算成白花花的银子,那利润简直不要太美
“住口!”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年儒生,猛地站起身来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台上的云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正是当世大儒陈继儒
这是个奇人,生性洒脱,淡泊名利
诗文书画,堪称当世第一,连董其昌都望尘莫及
由于屡次科举不第,陈继儒在二十多岁就弃绝科举,隐居东佘山,长达二十多年不曾进入过城市
陈继儒经常针对时弊,提出应对之策和治理之法,又经常为百姓奔走疾呼,因此被称之为‘山中宰相’,深受天下读书人推崇
“原来是陈眉公!”
云逍朝陈继儒点点头,以示回应
在金泾湖论道的那次,他曾经与陈继儒有过交锋
后来陈继儒对他极为钦佩,并因此放弃隐居,下山与杨宗周一起编纂大明道德规范
陈继儒本就是松江府华亭人氏,此时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而他又属于清流,对于云逍讲述的东西提出异议,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继儒沉声道:“听闻国师在此讲道,在下专程前来聆听高论没想到,国师刚才所言,竟是如此离经叛道!”
“怎么个离经叛道?”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人就是个愤青,自然不会跟他计较什么
“国师所言,乃法家酷吏之术!”
“此乃商鞅、韩非之暴政,用于盘剥欺压小民之法,非人君子所为!”
陈继儒义愤填膺,看样子气得不轻
云逍哑然失笑
一个工厂管理学,怎么就扯到法家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确是法家的那一套
“圣人教化万民,以‘仁’为本,以‘德’服人!”
“国师大人身为国师,不思以德化人,反而行此酷烈之法,将我大明百姓视作牛马、器具,以严苛律法逼迫驱使,稍有差池便动辄罚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