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皇宫要隘,他便是闭着眼,也能算出各处甲士的数目。
而皇宫之内,经太医令吉平绘制作图,其宫内布局亦已默记于心。
即便无吉平引路,他亦能在宫中往来无碍。
就等朔日一到,立即行动。
然而,真等那日到来,一切却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耿纪那边倒无甚异常。
他按照荀彧之令,驻防皇宫西侧。
而在他放金祎入宫的时候,伏完也正在韦晃的帮助下,对曹操旧部展开突袭。
但很意外,突袭至军营中,却空无一人。
再攻往别处,亦显空营。
伏完很意外,问韦晃:“这曹营之军都至何处?”
韦晃亦满脸疑惑:“此许都城中戒严之际,何故奔往别处?”
伏完细思片刻,忽然大惊,剑指韦晃:“汝欲害我耶?”
韦晃慌忙解释:“绝无此意。”
“除非荀彧调令,谁人敢擅动驻军?”
“倘若……就是荀彧呢?”
两人忽然心惊,不免失去理智:
“当杀荀彧为先!”
随即,立欲往荀彧府中而去,待冲至荀彧府中,亦空无一人。
恍惚之际,却忽闻一声哨响,四周鼓声如同雷鸣,千余铁甲士兵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持马槊长戟朝其杀来。
二人大惊,遂领兵奋战。
奋战之际,伏完抬头,望见院落高处立着一人。
左右各有铁甲护卫。
正是荀彧。
“伏将军!尔等奸计早已败露,还不束手就擒!汝乃皇亲国戚,陛下定不会为难。”
眼看对方有备而来,伏完心知大事难成,遂令部下放下兵器。
而韦晃则拼死奋战,最后亲随死尽,被众戟士围在当中。
他手持宝剑,不断挥动,阻止戟士近身。
但显然,他勉力喘息,身姿不稳,所剩力气已经不多。
荀彧深知,韦晃为丞相府司直。
乃曹操亲擢之亲信,主要负责辅佐丞相检举官员,可谓曹操近臣。
未曾想,今竟行此逆事,恐是受人挑唆。
“韦将军,你属相府之臣,也放下兵器吧。”
荀彧的话带着好言相劝的意味。
言外之意,只要投降,很多事情都有的商量。
事实上,荀彧亦有心保下此人。
韦晃嘴角流着鲜血,忽然以剑指着荀彧,他眼里充满着歹毒的杀意:
“汉室之臣,宁死不屈!荀彧匹夫,汝本汉臣,却甘为曹贼鹰犬,助纣为虐,断送我大汉天下!
我虽为相府之臣,然心系汉室,忠魂不绝,必有人继我等之志,诛除国贼!汝这卖主求荣之徒,终将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说罢,手握剑刃,倒转剑尖,迎剑回刺。
沾血的剑尖刺透脖颈。
他身子堆软下来,但双膝和剑柄却互为支撑,使他的身体未能倾倒下去。
就那么跪在那里,再无一丝气息。
荀彧惶然看着这一幕,心口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
他赶紧捂住胸口,眉头紧蹙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痛骂。
可笑的是,他一个汉臣,还是被曹系之臣痛骂。
也不知道这是心口之痛,还是心底之痛。
“荀令君!”
“荀令君……”
左右赶紧搀扶住荀彧,荀彧缓了缓神,摆了摆手。
脸上毫无半点剿灭叛贼的欣喜。
他轻轻推开左右,慢慢的,径直朝韦晃的尸身走去。
他来到韦晃的身前。
看着满身是血的义士残躯。
僵立如铁,那双至死未闭的眼中,似仍燃着赤诚之火。
“我……”
他想要和韦晃解释什么。
但最终,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韦晃都不会再听他解释下去了。
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
另一边,耿纪在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的伏击下重伤而亡。
丞相长史王必亦在荀彧的授意下,领曹丕之兵,伏击金祎与吉平。
二人措手不及,俱为王必所生擒。
然虽已如此,二人亦不服气,对王必破口大骂。
王必恨欲斩此二人,但最终还是被手下劝住了,交于荀彧处置。
大堂之上,二人被推至荀彧阶下。
虽为下囚,二人却立而不跪。
“恨天时不为我待,荀令君,动手吧!”金祎披头散发,却凛然无畏。
荀彧良久不发一言。
曾几何时,他亦曾想过。
若曹公真有欲加九五之举,他亦会拼死相谏。
便如此义士一般。
他更曾想过。
与此义士袒露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