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漓的队伍如今多了一群北地的幽灵——伊努克沉默冷峻,率领着十几个拖儿带女的族人。他们驱使雪橇犬前行,眼神如冰刃,动作如野狼般利落。
此外,还有凯阿瑟——那名从卡纳克帐中救出的德纳人女子,现已成为新向导。她肤色黝黑如密林古树,长发辫粗如藤蔓,垂挂几颗南地石英珠。她的目光如鹰隼,既锐利又沉静,仿佛来自大地腹心的声音。自从李漓让乌卢卢解救她后,两人用近似的北地方言交谈,一听便认出彼此——凯阿瑟辨出乌卢卢带有多赛特的口音,宛如异乡重逢的姊妹。凯阿瑟说,她的部落在南方林地,熟识一条名为库吉鲁克的河流,像银蛇般蜿蜒南下,可避开冰川之险。李漓决定循河而行,先穿越巴芬岛峡湾,再登陆努纳维克大陆。
出发那天,太阳高悬不落。极昼将时间拉得绵长如蜜,光线苍茫,万物轮廓都显得过于清晰,仿佛世界被一层银白的光焰轻轻镀上。队伍驱使从卡纳克夺来的雪橇犬运送物资。犬群低吠着,奋力拉动木橇,在苔原上滑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整个队伍如一条缓慢蠕动的长蛇,穿行在这片绿意初现的北地荒野上,身影被极昼的光拖得悠长。
“姐夫,”格雷蒂尔一边走一边咕哝,“我们这队伍看着像诺斯远征军里混进了一群女巫!这些狗还能撑多久?喘得跟风箱似的,毛掉得比我还快。”
李漓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拉不动就走路。凯阿瑟说南方有森林,到时候能造新船。想想那些高大的松树和橡木,哪像这儿,全是些拧巴得要命的小灌木。”
几日相处下来,乌卢卢已基本掌握了汉语,虽然仍带着卷舌的腔调,但表达已颇为清晰。那天,她指着远处一座低矮冰丘,雀跃地喊道:“看!冰……融了……水!”
伊努克也开始模仿这古怪的语言,声音低沉粗哑,像从喉骨深处刮出来似的:“南……树好……乌卢卢走快。”
伊努克身后的三位女猎手沉默地随行,警觉如影。孩子们则坐在雪橇上,嘻嘻哈哈地笑着,互掷雪球,把这趟苦旅玩出了一点初夏的轻快。
凯阿瑟学得最慢,却说得最稳。她一边比划着河流与森林的方向,一边望着天边南飞的海鸥,语气低却有力地道:“雪地……南方……树多……鸟飞……是路。”
队伍的第一段旅程充满了冒险和挑战,起点是巴芬岛,目的地则是努纳维克大陆的北岸,全程大约两百公里。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他们采用了一种独特的方式前进——轮流使用皮艇和徒步交替前行。
那皮艇可不是普通的船只,它是从卡纳克带出来的战利品,艇身被涂满了厚厚的鲸脂,使得它变得轻盈如叶,仿佛可以在水面上自由漂浮。当皮艇在峡湾的水面上滑行时,水花四溅,如同一串串银色的珠子在空中飞舞,闪耀着琉璃般的光芒,美不胜收。
峡湾之中,浮冰如同漂泊的白色城堡,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阳光洒在这些浮冰上,蓝白交织,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宛如梦幻般的景象。偶尔,会有冰块崩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水晶相互撞击一般,这声音在空旷的峡湾中回荡,仿佛是大地的琴弦被风轻轻弹拨,奏出一曲美妙的乐章。
在划桨的过程中,海鸥不时从头顶掠过,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在为他们加油助威。而海豹则会时不时地从水面探出它们那圆圆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奇怪的船队,然后又迅速潜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乌卢卢兴奋地一边指一边喊:“肉!抓!吃!”还做出投鱼叉的动作,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凯阿瑟则微微眯眼,嗅着风中的气息,低声说:“南风……顺。”她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将引领众人穿越荒原的神谕。
在海上漂泊了三日,他们终于抵达美洲大陆的北岸。登陆之际,苔原如一匹无边的绿毯,在苍茫天光下缓缓铺展开来,脚下踩着厚厚的地衣和湿润的灌木,像走进一块松软的梦境。空气清冽得像刀刃,一呼一吸都带着刺骨的清醒。远处的低丘尚有残雪未融,溪水顺着石缝哗哗流淌,声音清脆,仿佛有银铃在山间轻唱。
扎营时,孩子们在青草间你追我赶,笑声清脆得像林鸟。伊努克与族人们升起火堆,鲸肉的油脂在火上滋滋作响,香气裹着烟雾在风中旋转,像是某种古老祭典正在悄悄举行。乌卢卢围着李漓团团转,眼巴巴地看着他,嘟囔道:“漓……吃……乌卢卢好!”
李漓笑着撕下一块烤肉递给她:“谢谢你一直在身边,乌卢卢。”
极昼之下,白昼漫长得像不眠的守夜人,而夜晚则短得仿佛一眨眼便溜走。众人轮流歇息,雪橇犬的喘息与低吠声成了旅途中恒久的背景乐。
队伍沿着库吉鲁克河继续南下,河水如银带蜿蜒流淌,两岸的苔原逐渐长出低矮的松与柳,仿佛大地开始生长胡须。凯阿瑟指着前方,眼中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