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消散,名字剥落,唯有梦魇记得我们背叛了谁」
浓雾再次升起
那雾像是从梦魇本身的肺腑中吐出,裹挟着咸湿与低语,将整片甲板层层包裹
迷失者号缓缓靠近梦门,船体在薄雾中仿若幽灵般行进,悄无声息
卡尔维诺站在船首,披风微动,手中紧紧握着三张卡牌——《幻梦低语》、《沉眠的海图》、《翻转之时》
指尖微微泛白,那不仅是警觉,更像是一种某种重复太久、已被铭刻进骨血的惯性
他太熟悉这一幕了
每一次潮汐预言的浮现,每一次卡牌的共鸣,每一次那句仿佛早已写定的命运门语响起:
“翻转之时,潮起梦门”
而今,那道门,又一次缓缓开启,仿佛深渊缓慢睁开它的眼睛,不带情绪地等待献祭者自投罗网
莉莉娅站在他身侧,轻盈如雾,沉默如夜
她的目光穿过门扉,望向梦门深处那漩涡状的银蓝光影,那不再是惊惧,而是一种淡漠到近乎透明的麻木
“这是第几次了?”她轻声问,声音落入海风中,几乎要被湮没
卡尔维诺没有回答他低着头,仿佛在听风,也像在聆听某种不存在的回响
他记得
模糊却无法磨灭的记忆中,曾经有人对他说过:
“船长,我们跟着你”
“卡尔维诺,我们不会退”
“就算是幻梦,只要你走前面,我们就走”
那些声音,如今已沉没
他们不是没有进去过梦门
他们进去过——很多次
也失败过——很多次
一次又一次,他们带着满船的船员穿越梦门,而每一次,试炼中,总有人开始沉睡,陷落,死去
死状不一,却都极尽痛苦
梦魇不像刀,更像是一首看不见尽头的挽歌,一层层剥开人心最深处的脆弱,然后将整艘船吞没
有人笑着面对深渊,却最终在无声的撕裂中化为异种;
有人哭着请求他快逃,随后燃烧成灰,在梦之火中熄灭;
也有人——在临死前还对他大喊:“船长快走,你要带莉莉娅出去!”
而他,带着莉莉娅,逃了
每一次
最后都只剩他们兄妹两人
甲板上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靴底踏过湿木的脚步
卡尔维诺猛然回头
空无一人
雾中,只有风吹动帆索的细响他们的船,空旷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每一次从梦门中逃出,他们都会失去一些东西
不是鲜血,不是卡牌,而是记忆
莉莉娅的大脑开始遗忘名字
卡尔维诺的心中开始丢失声音
他们努力去想那位左眼带伤、总爱在饭前讲脏笑话的副炮长——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还有那位明明是雇佣兵却在风暴中拼死守在莉莉娅身前的女人……她有红发,对吧?她叫什么?
……想不起来了
只有死亡的场景,他们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记得那个被梦魇之触贯穿的瞬间,那双眼睛还在睁着,却已无意识;
记得那人被沉眠之主的目光击中,身体瞬间崩解,灵魂被抽走时的无声尖叫;
记得有人被幻梦漩涡撕入另一层现实,整个存在被反复拆解,在虚实之间一点点碎裂……
“哥哥,”莉莉娅忽然问,声音低低的,带着迟疑,“我们……是不是一直在逃?”
卡尔维诺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道还未完全闭合的梦门
他的眼神如夜海沉波,深不可测,又满是压抑不住的痛
逃吗?
他不知道
他们只是……一次次穿越门扉,又一次次回来
记不住理由,也记不住失败的完整轮廓
但他知道,他们的身后,站着无数无法再唤回的身影
而前方——梦门再一次缓缓张开,像是在说:
“欢迎回来”
这一次,梦门没有合上
它静静敞开着,如同一道等待判决的深渊裁决口,幽深而寂静
没有低语,没有呓语,只有无边的海雾缓缓后退,露出那片银蓝色的深渊
“迷失者号”在静谧中缓缓驶入梦门之中
帆不动,风不吹,海水宛如镜面,倒映着天幕和甲板,也倒映着——
无数艘迷失者的残影战舰
它们形态各异,却都承载着一个共同的诅咒:失败
那是他们每一次踏入幻梦而后失败的“过去版本”
一艘船中,卡尔维诺亲手埋葬了伊恩,手指在泥与血中颤抖,泪水一滴也不敢落下
一艘船中,雷克斯将枪口抵在太阳穴,哽咽着说:“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想再等你回头”
接着扣下扳机,鲜血染红了舱壁
一艘船中,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