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细节都完美无误地吻合着记忆中的她,甚至她说话时下意识摸耳垂的小动作也没错过
一切都对得太过精准太真实太……圆满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我……这是在做梦吗?”他的声音颤了,像是某种不愿承认的恐惧
“当然不是”她仿佛被他问乐了,轻笑一声,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额头,“你啊,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把手里的菜篮塞进他怀里,牵起他的手,向那座他们曾共度时光的灯塔走去:
“我们今晚还有一场晚宴哦难得假期,不要总是紧绷着,好不好?”
他就这样被她牵着走了
回到了灯塔
回到了他们所谓的“日常”
窗前风铃依旧叮铃作响,海风在黄昏时分轻轻穿过木窗,像老朋友的叹息
他的航海服整整齐齐地搭在椅背上,书桌上的航海日志翻开一页,停留在某个熟悉的日期——
“第237日,北风转南偏西,明日出航”
是他还未成为秘诡师前的记录
灯塔下的工具室,打磨得发亮的风向仪,铺满标注的小镇海图……一切都还在
日子如水,悄无声息地流淌
清晨,克莉娅会系上围裙为他煮蛋,煎面包
午后,他在岸边修补破裂的木舟,调整缆绳,擦拭锚链
夜晚,两人倚在窗前,喝着微甜的葡萄酒,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小镇没有梦魇没有卡牌没有敌人也没有秘密
这里只有阳光、盐风,以及她的笑声
伊恩并非没有怀疑
他试图抵抗
打开灯塔的旧仓,寻找卡组;试图呼唤风,低声念出风语的起始节律——但风从未回应
他无法说明究竟哪里不对
直到某个平静的夜晚,他偶然低头看了自己左手的手腕
那枚他几乎已经忘记的怀表,名为“不眠怀表”的古老道具——它静静躺在那里,指针却不再停在“00:00:00”
它已经悄然拨动了三格
他望着表盘,沉默良久
一格是十点清醒值
——清醒值:已损失三十点
原来,他已经沉睡在这场“完美”的梦中这么久了
风依旧没有吹来
而他,还站在那个熟悉的街角
怀里,是她温热的手
可他的世界,却再也静不下来
“你在看什么?”
克莉娅从身后轻轻环住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一丝淡淡的海盐味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呢”她贴着他说,声音像潮水亲吻礁石那样温柔
伊恩没有回应
他站在灯塔顶端,俯瞰整座小镇——海平线温柔如画,落日染红半边天,潮声低吟,海鸟掠过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看似真实的一切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风没有回应,而是这片幻境中,根本没有“风”
风,是他最亲密的存在是他一切力量的源头,是卡牌,是信仰,是他与世界沟通的语言
而现在,它不见了
他仿佛被剥去了灵魂的一部分,却在这场“完美”的梦中被温柔遮蔽
他无法唤风,因为风从未在这里存在过
伊恩的手缓缓收紧,指节用力,似乎要将口袋中的什么东西碾碎
他低声开口,嗓音带着一丝被压抑的沙哑:
“我想出海了”
克莉娅轻轻摇头,环抱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像一个害怕失去一切的孩子
“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战争结束,就不再漂泊了吗?”她轻轻抬头看他,眼神柔和而哀求
“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吗?”
“我在这里,你也在这里……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她的语气轻柔到几乎能将骨头熔化,仿佛只要他点头,这梦就能成为现实
伊恩沉默良久
他没有说出那句“这不是真实”
只是静静望着远方——天边那道温柔却始终不变的霞光
他忽然意识到,哪怕这几日过去了,落日的位置从未偏移半寸天色不曾变换,潮汐也从未升降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张温热的绞索
这梦,用最善意的方式扼住了他的咽喉
风还在吹
海鸟掠空
屋檐滴水,风铃作响
世界没有崩塌,也没有怪物逼近,它只是安静地将他包裹,如同一张看不见的棉被,把他轻轻裹进沉眠
伊恩站在灯塔顶端,静静看着那片金红海面
落日温柔,浪花温柔,克莉娅也温柔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未真正醒来过?
是不是那些梦魇、战斗、同伴……都是他某次失眠后的幻想?
是不是——她从未离开,而他从未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