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纾丞站在餐桌不远处,侧身朝着卫窈窈,挽起宽袖,露出一小节手腕,他的桡骨好似都生得格外雅致,连着骨节分明的手背浸入面盆,听水声淅淅沥沥,卫窈窈挠了挠自己的耳垂
孟纾丞抬手,指甲修剪得干净平滑,剔透的水珠悬在指尖摇摇晃晃
一旁侍候的小厮递上巾子
孟纾丞擦着手,往餐桌去,在卫窈窈对面坐下
“我都等你好久了”
卫窈窈声音娇嗔,但她并没有撒娇,甚至她美丽的眉眼间还带有一丝埋怨,派人请她来用膳,她巴巴地跑过来,他却忙着处理事务
“下次准时”孟纾丞搁了帕子,温温淡淡的声音响起
卫窈窈鼻音发出一声,算是知道了
孟纾丞这才接过小厮递到手边的筷子
卫窈窈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上次两人一起用膳,她饿得头昏脑涨的,光顾着填饱肚子了
这回悠哉悠哉地顺着杆子往上爬:“你瞧见我布置的卧房了吗?你原来种在北窗外的那些树木和我的卧房不搭,要让他们移到书房那边吗?还有……”
孟纾丞听着她说话,筷子夹了一块食物送入口中
刚嚼一下,下颚顿住,是块菌子
他面无表情地吃干净,撂下筷子,端起茶盅饮了一口,压了压口中的味道
他分神了,孟纾丞叹息一声,眸如黑漆,说道:“食不言”
卫窈窈一口话憋在喉咙口,慢慢抿唇,不带笑意的面容依旧明媚娇艳,但多了一丝锋利
哈?他是觉得她聒噪?
孟纾丞也静静地看着她
偌大的厅堂一瞬间好似寂若无人
闻谨站在廊下,忽然开口:“这儿怎么泼了水,还不快擦干净”
立刻便有小厮跑过去忙活,一旦有了声音,气氛也活络开
卫窈窈冷哼,腹诽这人必定对孔圣人推崇备至,那篇乡党怕是都背烂了
孔圣人高寿,七十三仙逝,循规蹈矩,端方守礼了一辈子,她才不愿意呢!
卫窈窈心中想着,嘴上竟也顺势说了出来
孟纾丞面色沉静地问她:“为何如此作想?”
卫窈窈在餐桌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昨日最喜欢的那道菜,不仅如此,今日所有的菜色都不同,她吃了一块腌制爽口的芜菁,眼睛一亮,好吃!
也不忘和孟纾丞说话:“哪样想?”
“世人都有孔夫子那般容色言动不好吗?”孟纾丞手里的茶盅也放下了
“那该多无趣啊!”卫窈窈摇摇头,她不贪心,她只要活到五十岁就够了,自是百无禁忌
她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就仅仅是因为无趣
孟纾丞顿了顿,眸光重新落到卫窈窈身上
卫窈窈正认真地逐一品尝今晚菜色,时而眉目舒展,时而眼眸精亮,又时而蹙眉摇头
突然动作骤停,像是想起什么,她抬头:“嗳,孟圣人以身作则啊!食不言,寝不语!”
她眼睛瞪圆,眼尾上翘的眼睛得意地望着他,灵动漆黑的瞳仁亮晶晶的,好像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孟纾丞低头笑了一声,清隽端正的面庞都染了笑意,冲淡了他过分冷静内敛的气质
卫窈窈牙齿磕到玉筷,松松酸涩的牙齿,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
孟纾丞没再说话
卫窈窈也不开口,细细地品尝晚膳,吃饭不许说话就不说话喽!
京城镇国公府
孟家大爷领着几个弟弟从上房请安出来,笑着说:“去前面水亭坐坐?”
“正好晚膳就摆在那儿,我让人去冰窖里取几壶酒送过去”五爷来了兴致,出主意
“你明日还要去国子监,少饮酒”大爷不赞同地说道
五爷胡闹惯了,没有半点儿读书人的忧虑,只命小厮赶紧去厨房传话
“你要多学学你二哥”大爷无奈摇头,指望旁边淡笑着不作声的宋鹤元说他两句
宋鹤元道:“大哥放心,难得旬假,有我看着,定不让他喝多”
五爷笑着跳起来勾住宋鹤元的肩膀:“瞧瞧,我二哥说的才是最中听的话”
大爷故意说:“容你再得意两日,待三叔回来,查你功课,我瞧你怎么办”
提起孟纾丞,五爷果然垮了脸
宋鹤元眼里闪过深思:“三叔快回来了吗?”
大爷摇头,语气担忧:“三叔上回来信说他已经在回程途中,不过前几日济宁乌鸣山出事,三叔怕是又要耽误一些时日才能回来”
“三叔此番离京也有大半年,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宋鹤元听得有些心烦,孟家大爷也算是长孙了,却是性格绵软,能力平平之人,只凭祖宗荫蔽领了个闲散官职,没什么事儿做早晨去衙门点个卯就回来窝在府里处理族中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甚至连底下弟妹都管教不好,见天儿的三叔长,三叔短
宋鹤元手指微微收紧,这几个月,他也明白孟氏人唯他那位三叔马首是瞻,他原本想要早日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