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卿,这蜀锻上的刺绣花纹太密太繁,不好看,你再挑几件缂丝的来”
“朝卿,朕看书上说要采四时花瓣来做丝锦胭脂,从前宫里都是用的丝绵,这丝锦丝绵……你吩咐下去,让内务府试试两种材料哪样做出来更好,不,还是两样都做了送去”
“朝卿,夏日暑热,给永福宫送玉色夹纱的新枕头去,玫瑰活血,芍药补气,用这样的枕头最是养身了,把棋心和隽儿的枕头都换了”
在景弘满脸笑意地操心起永福宫的枕头问题时,裴朝卿已经木着脸选择呆站在原地充耳不闻了
“陛下,如果臣没记错的话,臣似乎不分管内务府”裴朝卿这话含着浓浓的怨气,只是手上给景弘抹药的动作依旧是放的轻了又轻:“陛下……”
“闭嘴”景弘脸色一敛:“就知道你要跟棋心一样说些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话,还不如不说”
裴朝卿轻轻叹了口气:“陛下就不觉得身上疼吗?”
……那还是疼的
景弘看看自己手上起的大片大片的燎泡,想到这一次冷宫失火……或者更明白一点说,棋心在冷宫放火自焚一事,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了起来
“告诉内务府,以后朕的衣服都不许加什么金丝银丝;裴介那的那卷圣旨,朝卿明日记得收回来;你荷包里的免罪金牌,便不必再给棋心了”
景弘忽然开了口,却是将发生的一切都洞察于心
裴朝卿身上瞬间汗毛直竖,扑通一声,连手里的烫伤膏都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冷汗涔涔:“主子”
景弘脸上没了笑:“抬手”
裴朝卿额角沁着全是汗,手臂禁不住发抖,最终却只有苦笑:“主子最是圣明,一切都明察于心,奴才,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景弘没在继续,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裴朝卿继续给自己上药:“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收尾,朕希望此事只是一件意外”
至于棋心……
景弘下意识想转自己手上的扳指,才意识到因为冷宫乍然失火,他身上扳指之类的零碎东西早丢在冷宫火场门口了
裴朝卿低眉顺眼,动作轻柔的给景弘用药棉点着药膏,一点一点的上药
太医院的药方还是管用的,景弘是冲进火场的诸人中烧烫伤最严重的一个,不过三五日的功夫,手上和身上的燎泡已经尽消,结了血痂,甚至因为有镇痛的成分,连疼痛感也感受不太到了
棋心反而是意外的身上没有太多烧烫伤的那个人
也是因为棋心有意识的保留自己身上的种种“证据”,以供后续验尸
永福宫里,曾经的主子奴才却完全的调转了个儿
棋心近乎是连床都下不了,穆宝隽照顾她照顾的细致入微
“姐姐,我真的能自己喝药”被扶起来的棋心满脸都是无奈,被穆宝隽这么照顾,棋心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得劲儿
穆宝隽板了脸:“不行,你上午还说你浑身没力气,听话,一会儿喝了药,我给你拿蜜饯”
“浑身没力气那是在床上躺了这么好几天躺的,我的好姐姐,你就让我活动活动吧”棋心一口闷了药碗里的中药,苦的小脸皱在一起,穆宝隽连忙给她递蜂蜜水漱口,再给她舌根地下压上一颗蜜饯
这几日,皇帝的赏赐流水一般往永福宫里送,偏偏还不是以往景弘那种赏人的风格,而是一些寻常人想不到的细微处
景弘抽空来永福宫看了一回棋心,也跟穆宝隽难得聊了聊心
帝妃二人大部分时间还是神仙眷侣,两心相通的,只除了涉及到棋心的方面
甚至因为穆宝隽与棋心在冷宫的时候,摆了香案,换了八字,结了金兰,景弘再盯着穆宝隽和棋心相处的时候,不由得想歪了些许
民间俚语里,两个不嫁的女子之间结成的关系不也叫金兰契?从前穆宝隽还为棋心跟他求封诰,昆曲《美人香》里也有两个互相倾慕的女子为了长相厮守,同嫁一夫的轶闻
火场那时候,他什么时候见过穆宝隽那么失态的表情?
这一次去永福宫,景弘再次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棋心:“朕问你,现在再让棋心入后宫,棋心仍是不愿?”
棋心跪在他的面前,依旧是一副死倔的表情:“棋心再不能生育,永远也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陛下何故定要棋心入后宫?”
景弘在宣德殿踱步片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朕特设御前行走一职,与朝卿一般,俱是正二品,同为内臣,还是做你之前做的事,棋心可答应?”
棋心颇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景弘
一旁的穆宝隽亦是难以相信,只是反应却是更快,连忙去扯呆愣在原地的棋心
“棋心……领旨谢恩”
这一次叩拜,棋心眼里终于含了泪水,然而,棋心却迟迟没有起来:“先前火场里,臣还欠陛下一个道歉”
景弘的眼神终究还是失望了下来,他已经让步到了如此地步,棋心还是不肯给他半句的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