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到龙,他也没救到清遥他仿佛行走在一条绳子上,已经岌岌可危以往笃定的道义崩塌殆尽,他到底算什么?他是为虎作伥的剑,他还是谎话连篇的恶人!
他浑浑噩噩,面目全非
雪魅悄声说:“这下好了,你就在此耗过一生你就在这阴沟里悔悟,你对不起清遥,你对不起名号你这欺世盗名的混账,你骗了天下人,你根本不是秉持大义之人”
“你苟活于世,清遥却死于天火你该尝尝烈火焚烧的滋味,你会痛吗?临松君!你会么?”
“你跟君父是一种人他已然敢称天下之父!你功不可没,你该跪首位!清遥算什么?你们将血海养成天下大患,只将罪责堆给她一个人!她不过是个小童!”
“我等着你也死无全尸临松君,临松君!”
净霖分不清声音,他被拖起来的时候已经难以辨清人眼前时而是雪魅的歇斯底里,时而是黎嵘的厉声呼唤净霖耳中嗡鸣,他挣扎着身体,想要逃脱出去可是锁链将他数次拽回来,人越来越多,他突然被喝清神志
九天君居高临下地问:“吾儿好了吗?”
净霖眼前昏花,他震动着锁链,脖颈间被卡得无法答话他盯着九天君,粗声喘息
九天君长叹一声:“不知悔改,着实让我心痛”
净霖又陷入漆黑
他变得异常暴躁,他撑着墙壁,被咒术箍得生不如死他心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他正在丧失一切当他抵在墙壁时,甚至会记不清自己在念着谁他愤怒地捶着墙面,在逼仄的石棺里失声咆哮
他想出去
他要去找一条龙
可是当净霖偶尔冷静的时候,逆鳞就硌在他掌心,昭示着剐鳞之痛他哆嗦着摸着自己胸口,会突然茫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九天君变得难缠,他一改前态,热衷于探望净霖他会立在上边,慈眉善目地询问净霖
“吾儿今日好了吗?”
净霖不会回答
九天君便再次叹气,净霖就将重归黑暗
净霖每时每刻都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画线,像是这般便能遏止疼痛,没人来的时候他便贴着墙面用指甲刻着痕迹,这些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线就是他的“龙”
我心有所爱
净霖吃力地对自己说
在云端,在瀚海,在心口
净霖的发已经能拖到床下,他蓬头垢面,将那一面墙壁画得再无空隙咒术不再消退,它在净霖脖颈间结成环净霖的灵海仍然充盈,即便邪魔与咒术夹击着、撕咬着他,那股龙息都始终一步不退地护着他的根源
掌心的莲纹被净霖划破,又会逐渐愈合如旧他不会死,即便他已经伤痕累累濒临疯魔,他都死不了
因为龙息驻守着他的身躯
他属于一条龙,一条龙也属于他
净霖不能忍耐时就会自言自语地念着地名,从九天门到七星镇,再从七星镇到北方高墙他这样念念不忘,从未松开过逆鳞和佛珠
但是有一日,或许是有一夜,净霖醒来时陷入了漫长了寂静,他用了更长的时间来回忆,才在迷惘中想起一条龙
净霖久久地仰着身,连哽咽也忘记了
“净霖”黎嵘凑在缝隙,“……师兄带了糕点”
还存余热的油纸放在了眼前,黎嵘用手指剥开,露出里边的糕点他的衣袖已经不再是白色,而是玄色九天门的痕迹正在消减,变成另一种更加高不可攀的华贵
“……给你讲点外边的事”黎嵘伏着身,“如今中渡安定,父亲划了上界,拟出天上中渡,取名叫九天境我们设了分界司,管辖三界……北边的高墙成了群山”他顿了顿,说,“父亲给你留了位置,临松君的称号谁也夺不走人都以为你闭关了许多年”
他低低絮絮地说了许多话,原本以为这次也将无功而返,谁知净霖忽然探出指,将糕点拨进口中
甜腻化在齿间,净霖胃间翻江倒海他却倏然将糕点全部塞进口中,狼吞虎咽
黎嵘惊喜交加,净霖将口中塞得满,被呛得躬身咳嗽黎嵘便爬起身去取水,净霖在这空隙间擦着唇破烂的旧袍下钻出一只石头,净霖吞咽着糕点,拍了石头的脑袋
石头与净霖对视片刻,转身踩着净霖手脚并用地爬向缝隙它拼力够着边沿,笨拙地挂上腿,爬了出去
黎嵘回来时净霖已经吃完了糕点,他将那水也饮尽,随后爬到缝隙下,将一双眼抵在空隙
“你去告诉父亲”净霖说,“我要闭关”
“你眼下也在闭关”
“我要除魔”净霖手指向自己胸口,冷声说,“断情绝欲——我要出去了”
黎嵘盯了他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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