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跪坐在花丛间,恍惚间六月炎热的风正吹着他的面,清遥冲他喊着“哥哥”
东君自嘲而笑,他仰面长叹,低声说:“我是天地间最凶的邪魔……我怎担得起你一声兄长我不过如此”
醉山僧拾着降魔杖,在后说:“你心愿已了,往后要去何处?”
东君低落一扫而空,他开扇扑风,说:“我么?天下之大随便走走咯今日死了老子,先与你喝上几盅”
醉山僧转眸看向黎嵘,说:“我还没有挫败他,仍要闭关再修”
东君却道:“你此刻踹他一脚,他便输定了”
醉山僧说:“我岂能如此”
东君便说:“你看,你这般的人,注定是此生求不得既然如此,你不跟着我了?如今天下邪魔都成了帝君的狗,唯独我逍遥在外,你放得下心?”
醉山僧却说:“我在这一千四百年中参悟了一件事”
东君转过身,说:“说来听听”
“你修生道,不是压制自己,而是这便是你”醉山僧摊开手,降魔杖再难支撑,断成几截他刻板的脸上露出点笑,对东君说,“你早已不是邪魔你搞不懂的不是‘人’,是你自己东君,从此你我分道扬镳,我不杀你了”
东君在风中似笑非笑,却不曾接话醉山僧转身而去,旧袈裟逐渐变作了麻布衣,他离开九天境,一如他当年离开北地那样决绝
东君独自摸着鼻尖,反手揪住了开溜的吠罗
吠罗挣扎着说:“我坏事做尽!该回家了!”
“带我一程”东君回头说,“我也想回家”
吠罗惊恐地说:“你回啊!”
东君凝眉忧伤,说:“我孤家寡人,没家的如今醉山僧也不要我了,天大地大,好生无依”
吠罗见他神色失落,眼中孤寂,分明是个美人忧郁图不禁心下怜惜,记不得东君本相为何物,踌躇着说:“阎王殿很冷的……”
东君抬腿就走:“无妨无妨,听说你坐拥美人无数,温香软玉嘛!再暖我一个也不打紧”
吠罗脚不沾地,片刻间已飞向黄泉他后知后觉地扒着东君的胳膊,想说我后悔了,却开不了口
九天坍塌,咽泉剑也随之消散净霖衣袍鼓动,倒坠下去他凌在风中,前尘旧事件件在目,他望着那天,看见苍龙穿云而出,变作人身疾追而来
红线缠绕,指尖相触
苍霁将净霖一把抱入怀中,天火从上同覆而下,他俩人直沉向中渡
净霖面贴在苍霁胸口,他抬指划在苍霁背部,线条轻轻拉开,像画出一条龙
“随你家去”净霖说,“与你成亲”
苍霁笑声渐起,他带着人在空中耳语:“求亲须携礼,你要送我什么才行”
净霖环住他,闷声说:“我心爱你”
苍霁揉着净霖的发,闻声大笑,在云端,在风中肆意地说:“那我要带你归家去,做天底下最逍遥的有情人!”
两个人已坠入中渡见夜空中天火陡然扭转,灰烬中猛地传出一声雏声,接着华光绚丽,一只凤凰浴火而飞,正接住他俩人
浮梨顿时声音哽咽,攥着华裳的衣袖,对左右众人说:“吾家稚儿初长成,此后便再也无须他阿姐相罩我既欢喜,又难过”
阿乙旋身翱翔,穿越苍茫夜云,渡过无边清风,带着有情人飞向广袤大地
苍霁枕在阿乙背上,双指捏住净霖的颊面,大声喊:“心肝儿归家,我定要三界无人不晓!此后临松君便是我的了”
净霖见红线已经绕成了结,半空除了风再无旁人,他便说:“哥哥”
苍霁凑近首,应道:“你叫什么?”
净霖眸中明亮,小指勾住苍霁的指,还没张口
凤凰忽地变作人身,阿乙抱臂大喊:“我受不住了!你们自己下去吧!”
苍霁也不恼,“噗通”一声带着净霖坠入池中水花四溅,两个人发散一处,十指相扣苍霁霍然出水,哈哈笑着趋身相压,他用额抵着净霖,眼里映着池水,皆是波光粼粼
天间黑色顿时退散,夜幕瞬消,变作天明破晓时雷云电光也接连而止,风推阴云,雨已停歇
“雨过天晴”苍霁垂眸吻着净霖的额心,“家去与你日日尽欢愉”
净霖湿颊贴近,鼻尖微蹭,将苍霁鬓边滚下的水珠舔舐掉了
苍霁捏着他的手指,偏头把人吻回了水中水波荡漾,细风拂漪
大雪殆尽,惊蛰已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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