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威风的事情的
这种威风和满足感……是李云心那个年代的人很难想到的
庆国富庶、渭城富庶,这一点李云心知道然而再富庶的古代社会还是古代社会在这富庶的渭城周边,那些生活在野原林当中的村落里的人,是个什么状态呢?
大概一千人里也找不到一个识字的
数百人一辈子未出过野原林
距渭城不过百八十里,在李云心那个世界,不过是一两个小时车程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世界……便有数百人、祖祖辈辈,都不曾出过这百八十里对于他们而言野原林,甚至葱岭、铜岭、随便什么山、什么岭、什么村,便是整个世界了
至于渭城?在他们的印象里,几乎已属于“邻国”的范畴了
渭城里的人或许还知道离国的天皇帝
但那些山野里的人,大概都不晓得庆国的皇帝已换了一位了
便是一些这样子的人,平日里更没什么希望、新鲜事的但好歹他们已经习惯了祖祖辈辈此种全无上升通道的生活——如果是李云心被禁锢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只怕立时要发疯
猎户上山打猎、采野味,换些银钱刚够温饱农户伺弄一亩三分地,技术落后、产量低,倘若合着野菜野味能饿不死人,也算好日子
若真能再攒下些钱财、为儿子起了一间新房,已算是这一代“出息了”
每日里,为吃食发愁——只此一件大事而已
所见所说的,也都是村里的人事前月里牛家媳妇半夜一觉醒来发现屋里窗台上盘了一条蛇?
这事便能被说上足足一个月而乐此不疲而再看到牛家人也都会觉得有些异样——蛇乃小龙他家半夜盘了一条小龙,岂知不会是牛家媳妇肚里那孩子要出息了?
便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知道了神龙教、知道了神龙教的那些奇怪的规矩
生活就立时新鲜、新奇、与众不同起来了
教众们……便在村中变得神秘而与众不同而这从前被人觉得挑礼、难以伺候的规矩,也因为它的仪式性,而变得更加庄重肃穆、更像“规矩”了
大概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李云心也经历过——一个原本在社会中地位低下的、劳碌一生的普通人一旦在被人问起一些只有他才只晓的古老的“规矩”或是“传闻”时,原本呆滞无神的脸上便立时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整个人立时变得肃穆、沉稳起来而后清一清嗓子、扫视一眼众人,再慢悠悠道:这个事情,是有这么个讲究——
李云心了解这样的社会、了解这样的人,了解这样的规矩因而许许多多出自他手的小细节,在极短的一段时间里、令神龙教被迅速传播开来,并且聚拢了大量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真正虔诚起来的信徒
如今这首批将近百人的信徒便各自进了城、然后汇聚到那桃溪路的废墟上
这些人里,有石匠、有木匠、有裁缝、有砖瓦匠还有赤脚郎中、猎户,甚至有做过账房的老头子这样的一群人,有“见识”、有“学识”、有力气
他们在一个名为刘公赞的道人的组织下,只花了三天的功夫便迅速清理出了一大片的地面,甚至还将一些可以再使用的石料、木材归置起来……
似乎准备大兴土木了
兴建一个什么东西总需要耗费许多的钱财主要分为人力和物力
这号称神龙教教徒的一群人似乎并不缺乏人力至于物力——已胆大包天地从废墟之中清理了很多合用的材料出来当然这些东西并不全够用,于是他们的进度停下来
百来号人在被清理出的一大片土地上搭建起临时的木棚,生活做饭、说说笑笑,也不晓得究竟要做什么
便有有心人去问,这些人只说是教主吩咐要等
这事儿可不妙
这样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而且进退有度组织有序倘若知府或者四位府尹当中的任何一位还在,都会大惊失色立即调遣公人将这群人统统先下了牢狱——百来号人、不事生产,每日聚众说些别人听不大懂的话儿,这不是要造反还是什么?!
然而眼下主官不在,主簿和府丞可没什么魄力——他们可不想冒冒失失地得罪这神龙教背后可能存在的豪门
城中的其他世家豪门也都不想出面管这件事儿——谁知道是城中谁家、得了京华哪个贵人的首肯、弄了这事出来?
因为打探一番之后都晓得这神龙教在白鹭洲一带声势浩大本觉得是个精明人搞出来敛财的然而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地跑来城中这片他们都不敢染指的地界儿、谁家招呼都不打、自顾自地埋头搞起来了!
依照大庆的律例,没有在官府报备登记的教派是什么?
是邪教
而能将邪教的声势搞得这样浩大的必然是老江湖
老江湖不会不懂规矩
但他现在就是没守规矩
倘若再仔仔细细地问一问、查一查、看一看,会意识到他们之前的想法也错了……
这神龙教……不但不敛财,反而时常会救济一些贫苦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