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夏持剑站在这个角上
显露真容的薄刃长剑正发出低微的鸣吟,剑身止不住地轻颤
而在两侧,则是被血光犁过,一片狼藉的新土
谢卒甩了一下手掌,看向裴夏:“不错,你可以走了”
剑锋抵近时,谢卒厚重如山的势一度被刺激到想要全力反噬
但上柱国非常讲究地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说是五成力就是五成力
得到了对方信守承诺的肯定,裴夏握剑的手终于也跟着剑刃开始颤抖起来
陆梨注意到了,她挣扎着从徐赏心怀里站起来,小声对自己师娘说道:“去扶他”
徐赏心一手牵起陆梨,走到裴夏身旁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徐赏心小心地架住了裴夏的胳膊,就在谢卒的注视中,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茶肆的老板打着抹布走出来,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小声地问谢卒:“将军,就这么让他们离开了,长公主那边……”
谢卒伸手给他看:“我都受伤了,她还想怎么样?”
谢卒的手背上,被划开了一道寸长的豁口
小老板面露难色:“就这点伤……”
于是谢卒又把手掌翻转过来
手心里,也有个一样的伤口
通透的
上柱国转过头,朝着自己脚边努努嘴:“你又不瞎”
就从谢卒脚边延伸开去,一道五十丈剑壑,触目惊心
茶肆老板砸了咂嘴:“看他这般年纪,也不知道是如何修行来的……”
谢卒其实也有点纳闷
裴夏离开北师城闯荡江湖,拢共也不过十年,十年的时间,竟能养成那般雄浑的剑气?
“让你家大人去查查吧,”谢卒看看这个面带几分穷苦的虫鸟司桩子,“这等修为不会是凭空来的,往前十年,肯定会在江湖上留下痕迹,正巧洛羡不是拿下了掌圣宫吗,晁错现在要查九州江湖,也方便多了”
什么洛羡拿下掌圣宫,这种话谢卒敢说,小角色们都不大敢听,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卒不追了,徐赏心却不敢停
她一只手牵着陆梨,小丫头也近乎脱力,只能借着惯性捣脚,尽力不摔倒
裴夏则勉强还能自己迈步,否则以徐赏心的体格,真还扛不动他
只不过,当三人离北师城越来越远,裴夏却开始有意地扯动徐赏心的手
女孩扭头看他,就见到裴夏朝她摇头
他喉头滚动似乎是想说话,但酝酿半天,最后只“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这口血吐出来,裴夏当时就感觉脑海中一阵眩晕,直挺就栽在地上
“裴夏,裴夏!”
徐赏心小心地扶起他,胡乱地帮他抹开嘴角的血迹:“你说!”
裴夏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能……再走了”
他抬手指向一旁的陆梨:“听她的”
然后头一歪,晕过去了
陆梨也跌坐在地上,浑身的虚弱感正在催促她昏睡,丫头手脚并用地爬过来,脑袋枕在裴夏肚子上,看着满面焦急的徐赏心
“师娘,别急,你听我说……”
梨子努力地平复好呼吸:“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追兵”
“那是什么?”
“是裴夏”
到了这当口,陆梨也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再隐藏:“他脑有祸彘,平素只能借助人气压制,现在力竭,控制非常薄弱,所以我们不能再远离北师城,否则人气会更稀薄”
徐赏心哪里懂这个,她看着裴夏满是血污的脸,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是压制不住呢?他会死吗?”
陆梨紧盯着她的眼睛:“比那严重得多”
徐赏心攥紧了手:“我能帮他吗?”
陆梨话到此处顿了一下,她不知道裴夏所谓“听她的”是不是包括那些
但这种生死关头,她也只能对徐赏心说:“所谓人气,就是人激烈的情绪,裴夏刚来北师城的时候之所以去青楼过夜,就是为了这个,现在这种状况,如果你要帮她……确实也有一个办法”
……
天已经黑了,明月高悬
相府依然被围的严实,好在厄葵身份不凡,总算是摸了进来
走到水居,远远瞧见裴洗形如枯槁的身影坐在水边,他喊一声:“死了吗?”
裴洗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厄葵笑呵呵地凑过来,盘腿在裴洗身旁坐下
一眼瞧见他手边的酒壶:“好哇,你还有好酒藏着?快快,让我尝一尝!”
手刚伸一半,不想裴洗盖住了壶口
厄葵一愣:“咋,还不让?”
裴洗偏头看他,眼里带笑:“你喝不得,以你的修为,一口入腹,就要肠穿肚烂”
厄葵神情微凛,酒是不讨了,只敢嘟嘟囔囔地嘀咕:“神叨的”
裴洗晓得他不满,宽慰道:“改日去乐扬,我请你喝上好的杨花酒”
“哪个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