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出因缘无迹,身与锋芒皆空。
善檀一霎已在夜穹中央,身无所动,衣无所动,唯有眸中幻光流转……
那流光幻彩,竟如一梦,而后跃出眸中。
最后便是这样一道梦幻般的星彩河流,横在夜穹。
绝巅之战,改天换地。
良宵美景,不知谁共。
霸戎统帅章谷,正全副甲胄,立在船头。
天上的战斗他管不着,只以目巡大地,寻找最合适的驻军地点:“大阵全开,全速前进!大秦帝国,当为人族于此神霄……立第一座城!!!”
……
……
鸫山有禽曰“青翎鸫”,红眼单足,青色翎羽,啼声悦耳,鸣而有章。常化青光而遁,隐于飞虹之间。
青翎之鸫,鸣章曰“归夭”。
妖族有乐师将其填词,词有“赤瞳昭昭,照彼空谷。谷既不应,羽既不飞。山河怅远,谁竟言归?”
在妖族属于稚童都能出口的歌谣。
词的遣造,并非万古不磨的精彩。但切中了妖族思归现世而难成言的心情,曲又实在优美,再加上“飞禽谱曲”的传奇色彩……却也传唱到了今天。
当天边的虹彩逝去,几缕青虹化羽而归——
出于不成言的默契,整个鸫山战场里,最高的那一处山崖,万丈绝壁青翎峰,从来没有哪一方的旗帜竖起。
无所不用其极的种族战场,世成血仇的交战双方,不约而同地给“青翎鸫”留了一个家。
间中飞羽有一支,散而为弦,如蛇贴地游,就这样翻山越岭,落在某处山坳里,一个面上涂有油彩的短发少女手中……缠作手绳。
她是戏相宜。
或者前缀要加上“墨家弃徒”这四字。
很多年过去了,她看起来还是没有长大。
许是因为“神临不老”。
她不仅自己修到了神临境界……旁边趴着的一头黑色傀虎,虽是金属造物,却也散发着神临气息。
墨家剥夺了她维护的真人傀儡【明鬼】,她便自己做了这头【幽虓】。
“启神计划”集合了墨家当年最强的一群傀师,投入了墨家新历以来最大的一次成本,基本也代表墨家在傀儡术上的最高成就……
最后能够拿得出来的成果,也就只有三尊真人级傀儡。
能够单独制作出神临级别的傀儡,说明戏相宜在傀作上的造诣,已经不输当下墨家最顶级的那批傀师。
这时是傍晚,天如幕,残霞做帷饰。五官沁冷的英俊男子,远远坐在山梁,手里拿着一壶酒,以天色相佐,独饮漫漫。
戏相宜认得,那是白玉京酒楼的“黄河问道”款臻品求道酒,限额限量且需配货,只卖给享用过“证道酒”的老顾客。
白掌柜说“高山流水,只赠知音;此中真意,无缘莫求”。
戏命每次去白玉京酒楼,都是直接堆满一个储物匣。求道酒限量,就将其它的酒也扫空。
起先戏相宜不理解,为何酒也要屯。后来这款“黄河问道”酒,炒出了天价,白玉京全系列的酒在外都价格暴涨,一壶一两银子的“雪域酒”,出了星月原,转手就能卖出金价……她才不得不叹服。
还是戏命够头脑,有眼光。随随便便买个酒,都能转手卖出多少番。
不过白玉京酒楼的酒很奇怪,越是那种轻易不示人的高价酒,酒味越淡。
戏相宜是个沉浸在傀儡世界里的人,很执着,也很简单。
她不知道世上有假酒。
只以为自己喝不出来它的好。
她轻轻摸了摸【幽虓】的脑袋——
其实墨家早就能做出与活物无异的傀儡,无论人形兽形,都可以做到真假莫辩。
但她在这方面还是偏向守旧的观念,认为无论如何,要将傀儡与活物区分。
是以她虽用“雾藤草”给【幽虓】种出了顺滑的皮毛,仍在整体上保留了金属质感。
“小幽,乖哦……”
缠在手上的弦——在青翎鸫的乐养下,淬炼在虹中的弦,此时已经神意饱满。就如线虫一般扭动,慢慢从【幽虓】的脑门钻了进去。
黑色的傀虎低头顺眸,像是一只乖巧的大猫。
戏命起身一步,踏进霞里。又随晚霞一起张开,落在戏相宜身前。
他手里提着酒壶,没什么表情地半蹲下来,打量着【幽虓】:“啧,又让你制成了。什么墨文钦、墨烛,哪及你五分天资?”
他的眼神是散漫的,语气却正式,让人分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举行尚同会议的墨家诸贤,也当为你让路。”
话是越说越离谱了。
不过戏相宜从来也不在乎。
戏命怀疑她可能并不知道这些话是严重的。
正如此刻,面上油彩泛光的少女,只是操纵细弦,慢慢地在【幽虓】体内编织,嘴里忽然问:“傀儡相较于生灵,欠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