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稹从马车侧面转出来,温声道:“妈妈,怎么了?”
“娘子说二娘子脸色略红,身子有些不舒服那骡车太小,睡一个人都够呛,让把笼箱放亭子里,不要抬进她们车里!”
林稹微愣,娇姐儿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臭美,犯了会儿困就发烧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深深地,注视着骡车
此时高风怒号,吹得飞雨如瀑,噼里啪啦,直砸车顶,叫人听不清车内人声车前厚实的布帘更是紧闭着,瞧不出什么
林稹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娇姐儿体弱,冷风一刮,烧起来也正常”
“天太黑,雨一直不停,还有人病了,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今晚只怕得在亭子里过夜”
桂妈妈听得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
林稹说完,又问道:“妈妈,你可有问过娘,风寒要用哪些药?”
桂妈妈一跺脚:“说是吃用豆粉丸可只带了十颗,娘子一下子要走一半,五郎可怎么办?”
说着,又偷摸拿眼睛觑她,小声提醒:“大娘子,别怪老奴多嘴这会儿就已经病倒两个了到了晚上,冷风冷雨的,还不定要倒几个呢?”
“大娘子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好歹劝劝娘子,多留几颗药下来”
到底是为她考虑,还是为钱五郎,又或是为了桂妈妈自己的性命考虑?
林稹淡淡道:“娘要做的事,我哪儿拦得住?”
她既拦不住钱氏上京,也拦不住钱氏要娇姐儿生病
说着,林稹又道:“桂妈妈,阿大风里雨里跑了好几趟了我俩得去替替他否则阿大倒了,这骡车没人弄得了,雨停了都去不了驿站找大夫”
桂妈妈咬牙:”哎,老奴这就去”
她穿上阿大的蓑衣,林稹又另寻了一件两人顶风冒雨,围着亭子捡树枝
此时亭外已是黑风吹暴雨,天色昏鸦鸦
林稹又忙活了一刻钟,这才捡了好些个树枝进亭子
她脱下蓑衣,立刻取了火石点火
这么大的雨,树枝都被浇透了一点起来,全是烟
林稹被呛得不行
“大娘子,这不行,点不着啊”桂妈妈也急了
“桂妈妈,你去我笼箱里取一件麻布衣裳来”林稹狠狠心
桂妈妈一惊,心疼不已:”一件衣裳两三百文呢”
“衣裳没了可以再买火点不起来,晚上所有人都得冻死在亭子里!”
桂妈妈被唬了一跳,赶忙取了衣裳来
靠着干衣裳,终于点着了火
把小一些的树枝围在火堆旁烤干,再把干树枝送入火中
眼看着火苗一点点大起来,林稹终于松了口气
骡车狭窄,娇姐儿一个人躺在上头,最多再加一个钱氏照顾
也就是说,她今晚得在亭子里过夜了
届时冷风、寒雨、低温……有了火,林稹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桂妈妈,你看着火,我去接些雨水来”林稹从笼箱里翻出个陶罐,捧着,往亭畔走去
哒哒的马蹄由远及近,溅起阵阵水花
林稹眼前一亮,快步赶到亭畔
只见三匹黄骠马冲破雨幕,马上人披雨戴风而来,顷刻间就停在了眼前
三个人?林稹略感失望,却终于还是怀着希冀等个结果
韩旷勒停马匹,翻身而下
眼前小娘子正仰脸望着他,一双眼睛透亮清润,像春雨浇洗过麦田,含着饱满的希望
韩旷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微微偏过头去:“往前行了十里,道旁荒无人烟,只有一块堠子,写着距驿站三十里”
林稹闭了闭眼所幸方才略有心理准备,也没太失望,只是笑道:“辛苦几位郎君了”
她生得瘦岩岩的看在韩旷眼里,总也不免有几分强颜欢笑之态
韩旷停顿良久,忽然道:“也有个好消息”
林稹眼前一亮
全部的目光都投注在韩旷身上
韩旷不由得轻笑出声,“我方才绕着山脚看了看,并无泥流冲塌而下的沟壑痕迹”
“而且此亭梁柱已是半旧,可见建的时间也很久了这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遭过泥流只要我们运气不太差,晚上应当不至于遭灾”
一个行路经验丰富的人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让林稹猛松了口气
她愉快道:“劳烦郎君了,我去煮些热水,一会儿分赠给几位”
韩旷轻嗤难道不告诉她这个消息,就不给他喝热水了吗?
真是个小势利眼
韩旷想着,却见她脚步轻快,裙摆一漾一漾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他心情颇好,解下蓑衣、斗笠,再把马系好,马上的两捆柴火取下来
林稹的热水已经煮开了
她先给桂妈妈和阿大倒了两个水囊,“去给娘和五郎”
两人各自拿着水囊去了
林稹忙了半个下午都没喝水,这会儿口干得很
她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