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从生到死,都有特属于他自己的气,这气会映射到他住的屋子,穿的衣裳,用的东西……方方面面
阳气足的人,屋子里有生机;
阴气足的人,屋子里死气沉沉
将死之人,身子变硬,血液变冷,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阴寒之气,最后气息全无时,那股阴寒之气会达到顶峰
这屋子不仅阴寒,还死气沉沉,足可见这屋子的主人,已在弥留之际
他大步走到了床前,低垂下头
床上的妇人双目紧闭,形容枯槁,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死死地握成拳头
卫东君见他站着不动,在一旁低声问:“要不要诊个脉啊?”
宁方生没有理会,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的长形帕子,蒙裹在双眼上
他这是干什么?
卫东君和陈器吓一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同样大气都不敢出的,还有双手扒着门,探进来半个脑袋的卫府大爷卫执安
所不同的是,卫执安眼里冒着两团贼亮贼亮的光
一片黑暗袭来,宁方生慢慢放平了呼吸
黑暗仅仅维持片刻,眼前便出现一副画面
画面里是一座寺庙,那寺庙很老了,香火袅袅,青石路被人踩得发白
香雾中,一素衣女子走在青石路上
她走得不快也不慢,肩很平,脚下很稳,仪态十分的好
她上台阶,跨门槛
门槛里是一间大佛堂,佛堂的正中间竖着一尊巨大的菩萨像,正慈眉善目地俯瞰着芸芸众生
女子在薄团上跪下来,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词从她嘴里迸出来,诡异的飘浮在半空中
宁方生将那些字一个一个连起来,最后一个字连上的同时,女子已经弯下腰,深深地伏在了地上
瞬间,佛光四射,刺得人眼睛生疼
宁方生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再拿开手时,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字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那一片刺眼的佛光,还有佛前拜伏着的素衣女子
黑暗,再度袭来
宁方生轻轻叹一口气,“原来如此”
他说得很轻,但听在别的人耳中,却如鼓敲,如钟鸣
宁方生解开帕子
卫东君心里着急,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宁方生已侧着身,与她擦肩而过,走去门边
门边的卫执安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直往后退,差点没一屁股摔下去
宁方生朝他招招手
卫执安稳住身子,看看四周,确定是在叫自己后,才颠颠地小跑过去
“神医有何吩咐?”
“令堂膝下几子?”
“四个儿子”
“尚余几子?”
“就剩下我和二弟两人”
“你三弟是个什么情况?”
“没活过八岁”
“因何夭折?”
“生病”
宁方生转身看向卫东君:“被你猜对了,你祖母的的确确是因果病”
“我猜对了?”卫东君脸上露出狂喜,恨不得能大笑三声
一旁的陈器却不敢置信,怎么着,拿块黑布遮遮眼睛就能看出因果来?
有点扯吧
他迫不及待地问:“快说说什么因,什么果?”
宁方生背起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床上的妇人:“此因由卫三爷而起”
什么?
竟然是死了八百年的卫三爷?
这话一出,不光是屋里的人大惊失色,便是在窗外屋檐下听着的曹氏几个,也都惊得心怦怦直跳
卫东君缓了几口气,“为什么这因由我三叔而起?”
宁方生不答反问:“卫大爷,三爷最后死在谁的怀里?”
“我娘啊”
卫执安记得特别清楚:“娘把三弟死死地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他咽气的”
“一个母亲十月怀胎,生下儿子,这儿子在她身边养了近八年,最后病死在她的怀里……”
宁方生目光一偏:“卫东君,这对母亲来说是何等感受?”
卫东君想想,用了一个词:“万箭穿心”
宁方生:“数年后,失子之痛稍稍缓解,那母亲再度有了身孕,卫东君,她最怕什么?”
卫东君:“最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走上一个的老路”
“于是在怀孕初期,她独自一人来到庙里,在菩萨面前发下大愿”
宁方生顿了一下:“卫东君,你猜她发的什么大愿?”
这一下,卫东君答不上来,老老实实实地摇摇头
“她求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宁方生语速陡然慢下来:“……若不幸走在她之前,她不愿独活,愿与他同去”
卫东君满目愕然
祖母竟然在菩萨面前发过这样一个大愿?
同去!!
难怪小叔走后,她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
一旁,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