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生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失声痛哭,是小叔去世后净完身,换上了死人才穿的寿衣,寿衣包裹着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祖母看到后再忍不住失声痛哭
那声音也凄厉
那眼泪也潸然
由此可见,月娘对贺湛英的感情的确非同一般,不然不会哭成这样
卫东君用手指戳戳宁方生的后背,示意他劝一劝
宁方生没有劝,而是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器一眼
看什么看?
陈器背过身擦一把眼泪,拧一把鼻涕,心说谁像你们似的,一个比一个铁石心肠
就在这时,月娘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引袖抹了一把泪,起身干脆道:“说吧,要我做什么,才能让夫人入轮回”
这一下,连宁方生都感觉匪夷所思
“你……竟然听懂了?”
“有什么听不懂的,夫人走之前我就劝过她,自杀是重罪,是要在地狱里赎罪的”
月娘哽咽道:“我劝了,她不听,瞧,这不就来了吗?”
虽然她的听懂,和宁方生话里真正的意思隔着三条青石路,但已经足够了
宁方生问:“任扶摇是对贺湛英有执念的人吗?”
月娘连个思考都没有,轻轻摇头
卫东君眼睛陡然一睁
她竟然不是?
陈器哼一声:我就说吧
卫东君不敢相信,“贺湛英把你和嫁妆都留给了任扶摇,这样深重的恩情,任扶摇竟然对她娘的死没有执念,这不太可能吧?”
月娘深目看了卫东君一眼
“这世上有两种女人,是两个极端,一种是像夫人那样宁肯清醒的去死,也不愿意糊涂活着的人
还有一种就是像四奶奶那样,什么都不愿意往深里多想一下,只想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人”
卫东君:“这话怎么说?”
月娘含着泪苦笑了一下:“这话说来很长,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听我这个下人说”
“这……”
卫东君不敢擅自做决定,用手指再戳一下宁方生的后背
宁方生退后一步,与两人并肩,“有!”
这一个“有”字,像是给了月娘莫大的鼓励
“其实,我原来是任老爷房里的大丫鬟,夫人嫁到长平伯府的第三天,就把我要了过去”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了个遍
“夫人要我的原因是,老爷房里适龄的丫鬟除了我以外,别的都爬了老爷的床”
宁方生看着月娘的眉眼:“你为什么没有?”
“都是替主子暖被窝的玩物而已,玩够了就扔一边,我又何必去做这个玩物”
月娘顿了顿:“最主要的是,我十岁开始伺候我家老爷,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啊,不过是投了个好胎,长了一身好皮囊而已”
难怪贺湛英把她要去
敢情两人的性子从跟儿上就差不多,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啊
宁方生想到梦境里的一桩事:“贺湛英和任中骐的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
“具体怎么来的,老爷不会和我这个丫鬟的说,但我知道,老爷娶夫人进门,其实就是为了用她的嫁妆来补府里的亏空,否则也不会仅仅一个月,就让夫人掌家”
月娘叹了口气:“掌家这种事看着风风光光,背地里的心酸没有几个人知道,老太太当年那些嫁妆也都填进去了”
又是一句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话
宁方生:“长平伯府怎么会落魄到这种程度,据我打听,那府里从前挺兴旺的”
“根子在我家老太爷身上,我家老太爷别的不好,就好一个色,家里的妻妾不说,外头也不知道养了多少女人,生下多少野种”
月娘又叹气:“外头大的小的都要养,老太爷只有把府里的银子往外拿,没见把外头的银子拿回来的,再加上府里这么多张嘴,这么大的排场开销,时间一久,再厚的家底也空了”
卫东君想着自家亲娘,抢了宁方生的话:“所以,任中骐的婚事就只盯着商户女?”
“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商户女,须得是那种家大业大,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人家”
月娘:“除此之外,长相也不能差,性格还得是泼辣的”
卫东君:“为什么性子非得是泼辣的?”
月娘苦笑:“我家老爷光庶出的兄弟就有六个,不找个泼辣能干的,怎么能镇住一府的人那些知书识理,明白忠义的女子,都是撕不开脸,抹不下面儿的,娶回来只能当摆设”
难怪呢
卫东君心中冷笑的同时,余光扫见宁方生冲她抬了抬下巴
这是示意她接着问下去?
那她就不客气了
“你家夫人的陪嫁有多少,你清楚不清楚?”
“刚开始不大清楚,夫人虽然把我要去了,但我毕竟是老爷的人,有些要紧的事情,夫人不会和我说一年后夫人觉得我信任可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