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船上传来出的歌声已尽是哭腔,老人们已是老泪纵横
伴随着歌声,那艘千料大船缓缓走远
连远处正要追击划子的千料大船也纷纷停下,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水花卷着歌声,带着浓浓的眷恋跟随,仿若想将他们留下
陈砚喉咙发紧,双眼已是一片猩红,全身的血液仿若沸腾起来,沿着浑身乱窜,让他死死扣住船上护栏
此次兵行险招后,他再不能后退一步
盼有朝一日,宁淮子弟可在家中务农、务工,兄友弟恭、侍奉双亲、抚育稚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陈砚重重吐口气,可心中的沉闷丝毫没有被驱散
“大人,船冲过来了!”
陆中的一声惊呼,打断了陈砚的思绪,
他顺着陆中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千户所的一艘百料船正朝着他们船的方向急速驶来
近了,更近了
月光照耀下,陈砚看到船头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冯勇!”
陈砚惊怒之下,便看船头的冯勇拔刀,大声下令:“瞄准!”
“咔咔咔……”
百料船上,一门大炮缓慢调转方向,洞口渐渐对准破船,对准破船上的陈砚等人
陈砚瞳孔猛缩,浑身滚烫的血液仿若在这一瞬凝结成冰,寒气从全身的毛孔里尽数往外窜,仿若连皮肤表面也要凝结成冰
他几乎是在瞬间转身,对船头的百姓大喊:“去船尾!逃!快逃!”
这炮与千料大船的炮不同
千料大船上的炮掌握在宁淮子弟手上,掌握在百姓们的亲人手上
百料大船上的炮掌握在冯勇手上,掌握在宁淮军户手上!
宁淮军户不与外通婚,必不会留手
以冯勇船上所配备的炮,无法一下击中船,先击中的必是船头
百姓们惊恐之下,两连滚带爬往船尾跑
有人跌倒,有人手脚发软动不了
一个浪打来,船便摇晃起来,陈砚身体随之摇晃,陆中伸手去扶,却被陈砚推开,他一抬眼,就瞧见陈砚双眼赤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护住百姓!”
百姓们是随他来的海上,他就要带他回去!
陈砚手一推,借力冲到身侧那个五六岁小丫头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抓着那七八岁男童的手就往船尾跑
一定要将他们救出去
耳边是阵阵哭声,陈砚只得一遍遍喊:“去船尾……去船尾……”
陆中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陈砚,大骇之余,立刻吩咐身边的下属背起跑不动的老人小孩往船尾跑
众人连背带跑,顺着甲板狂奔
老旧的甲板被如此重击,痛苦地呻吟着,仿若临终老者在苦苦支撑
有脆弱的地方被踩裂,人一只脚陷进去,旁边立刻会有几双手将其拽出来
如此狂奔到一半,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填炮!”
跑在后面的陈砚回头,就见不远处的船上,有将士已在装填火药
快点,再快点……
陈砚这一刻感觉肾上腺素飙升,他将那男童也抱起,脚下仿若生风一般朝着前方狂跑
陆中见陈砚跑得越发快,他的脚步却放缓了些,对着锦衣卫道:“北镇抚司众人听令,未背人着殿后,护住陈大人!”
众人齐声应“是”,脚步放缓,落在最后方,背着老弱妇孺的锦衣卫则继续向前冲
明明相隔极远,可陈砚依旧能清楚听到身后冯勇让点火的声音
陈砚几乎是扯着喉咙大喊:“趴下!所有人趴下!”
前面跑着的百姓们仿若一根根被风吹过的野草,大多一瞬就倒下了
陈砚将两个孩童压在身下,埋着头
“轰!”
一声巨响,破船剧烈摇晃,所有人被掀得随着船冲撞
浓烈的烟味袭来,呛得陈砚的鼻子与喉咙疼得厉害
他回头看去,船头正冒烟,甲板被炸飞,露出一个大洞
那漆黑的洞仿若猛兽张开的大嘴,要将整船人吞没
对面的冯勇居高临下地站在船头,仿若一个屠夫
此刻的陈砚无比庆幸冯勇的炮威力不够,一炮放完,船并未被击沉
他再次爬起来,一手一个将两孩童夹在腋下,再次朝着船尾跑去
冯勇必然是想趁机将他与团建村的村民们一同杀死
在海上身死,只需嫁祸倭寇即可
破船虽未沉,然也无妨支撑太久
必须要想到办法带着村民们活下去
团建村的村民从小在海边长大,水性应该极好,跳海或许有一线生机
这其中有大量的老弱妇孺,若体力不支,死伤必定惨重
天亮之前,冯勇等人必定不会离去,如此一来,存活的几率会大大降低
不到万不得已,如此冒险之事不可为
剩下就只有一条路:往千料大船而去,寻其庇护
思索间,第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