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臣听了司马光之言也有些摇摆
“现在虽欲主张弃之,但不能矣这些地方都是朝廷以十余年间竭天下之力而得之,怎能一旦弃之?而今天子更是大发库藏”
身为右仆射吕公着亦道:“此为先帝所取,皆中国旧境,而兰州凉州乃西蕃地,非先属夏人”
“今天子守先帝境土,岂宜轻以予人?何况党项贪得无厌,与之适足反启其侵侮之心”
“当年李继迁,李元昊等不是如此,我等严守备以待之即可”
因司马光激烈的反对,吕公着适时抛出一个折中话题,也是内心的担心
万一灵州攻不下,辽国举兵,是不是要缓一缓
范祖禹郭林等都听得明白
只要朝廷严加守备,虽契丹党项不能成我之患,攻取灵州之议可歇一歇
中书省内落针可闻
……
随着彭孙攻灵州失利,以及司马光这番咄咄逼人的批评,吕公着也打算趁此与辽国党项议和,停止攻打灵州,以免激起辽国七月时大军南下
暮色中的中书省石阶上,范祖禹搀着司马光缓步而下范纯仁与范百禄恰在阶前相遇,见状连忙叉手行礼
暮风卷起司马光稀疏的银须,露出脖颈处尚未痊愈的灸疮——那是陈抟养生方留下的痕迹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敬重与悲悯:这位随时可能油尽灯枯的老臣,此刻仍用脊梁撑着大宋
“想必二位已听闻军报“司马光的声音像枯叶摩擦
范纯仁道:“之前彭孙击败党项解围大军时,本以为灵州城旦夕可下,却没料到灵州城坚非火药可摧也”
范百禄道:“现在听闻党项从兴庆府以黄河水路源源不断地接济灵州,朝廷要在旬日之内攻取灵州怕是不易”
“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下去了”
司马光看了二人微微点头,对于灵州城攻城进度受挫,以及辽国咄咄逼人的态度,这都是人心逆转
范纯仁道:“可是侍中手掌钧柄,有先帝遗命,太后和陛下都支持,怕是不易改弦更张!”
范祖禹则正色道:“当年治平之时,濮庙之议,韩魏公,欧阳公等执政尚不能胜公论,以至出榜朝堂,委曲开谕,而人心终不以为是”
“由以此而知,理胜则不必示人以言,惟在正己谨行事而已”
当年濮议,司马光反对韩琦,欧阳修支持英宗认亲爹的行为,最后仍是获得了胜利
面对范纯仁等人言语,司马光道:“吾老病难支,力已不能胜任,明日便辞去门下侍郎之职,诸公自便吧”
范纯仁等人迟疑,司马光突然返回朝廷,批评了一番章越继续对灵州用兵,将大宋置身于与宋辽同时开战的危险之举后,这边又决定退出门下侍郎之职
范纯仁,范百禄二人黯然,司马光对他们道:“诸公,以后天下就拜托你们了”
“若辽兵入境,我司马光便是千古的罪人”
……
司马光回到屋舍后,司马康服侍他脱出官袍衣帽后步出,正好看到范祖禹
范祖禹对司马康问道
“老师身体如何?”
司马康黯然道:“怕支撑不过旬日了”
范祖禹黯然什么陈抟老祖留下的养生方,都是障眼法罢了
“就算老师如何进言直谏,如今太后和陛下都是支持侍中对西北用兵,在此论上继续反对……恐怕无济于事”
司马康黯然道:“父亲焉能不知呢”
“爹爹说自古以来智者务其实,愚者务其名!”
“就让老人家...最后争一回名吧”
范祖禹问道:“老师之意?”
司马康道:“我猜父亲老病,门下侍郎之位岂能久乎?但在退位前,再为天下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范祖禹长叹:“老师常道,正因如此,朝中才更需有人直言!若无人敢谏,天下危矣!”
“他宁可事后被人说他是有眼无珠”
二人都是泪流,这时郭林已是抵此
“老师如何?”
范祖禹,司马康二人都是摇头,郭林当即入内,三人重新进入房间看到了马上要油尽灯枯的司马光
得知灵州攻城失手后,今日的进宫耗尽了司马光最后的气力,之前在吕公着,李清臣还有范存仁,范百禄面前都是勉强维持着
也展现了他最后在政治上的坚韧
此刻司马光已是气息非常微弱
郭林垂泪道:“老师,老师”
司马光勉强睁开眼睛,叮嘱郭林道:“资治通鉴已成,我心愿已了,以后你要安心辅佐陛下,引导他走向正道”
“以安民修心为主,体念百姓为业,莫要再穷兵黩武走上先帝的老路”
郭林点头道:“老师,学生记住了”
司马光交代了数句后,又再度环视左右道:“天下危难,国家多艰”
“你们要多操心”
众学生们围着司马光病榻旁默默流涕
司马光说完最终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