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楼哼了一声,朗声道:“天牢的凶险不输官场一丝半毫只不过我等狱卒都是小人物,没人关心罢了,自然也就传不到外面世人都当我们残暴低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害虫殊不知,我们拿钱的同时也担着巨大的风险且,大头的钱都交给了上面,罪名都是由我们担着”
杜夫子听完,感慨了一句,“哪行都不容易街边摆摊的,也得费心思和差役们打好关系,以免被掀了摊子绝了生计来,老夫敬你一杯”
陈观楼连忙说道,“夫子切莫如此,该我敬你我虽然没在你手底下读过书,但这几个月,承蒙你教导,让我的学问有了些许精进我发现多读书还是有用的,至少和牢房里面的大人们说起话来,人家愿意听两句,愿意给个正眼”
杜夫子听完哈哈一乐,好奇问道:“那些犯官下了天牢,还这么嚣张啊就不怕被你们狱卒刁难”
闲聊嘛,自然说点真东西,夸张一点也没关系
陈观楼叹了一声,狱卒苦啊!
“谁敢刁难他们啊保不准哪天就官复原职,人家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断送了我等狱卒的饭碗不仅不能刁难,还得当老爷一般伺候你说我们难不难”
“都难,都难”
杜夫子摇头晃脑,一时间有了些许灵感,就想提笔书写
陈观楼主动磨墨,想要一睹为快杜夫子本想写个锦绣文章,灵感也来了,可是动起笔后,只写了个开头就没了下文
陈观楼看得着急,又不敢催促,还安慰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夫子胸有成竹,腹有丘壑,定能写出锦绣文章此时天光过亮,少了几分写作的气氛需等到夜晚,夜深人静之时,定能文思泉涌”
“小楼啊,你这话说得漂亮尤其是头两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好好!太好了!没想到你还有作诗的天赋你不继续读书真是可惜了,否则说不定也能考取个功名”
“夫子别笑话我我已经入了天牢,做了狱卒,哪有资格去考科举人家官老爷查我的底细,当场就将我拙落我还是自觉点,不去读书人圈子厮混,免得污了他们的眼,叫人家嫌弃”
陈观楼一脸自嘲模样他身份是良民,他参加科举是完全可以的但他偏又从事着狱卒这门贱业
别人一听他的职业,就得皱起眉头更何况自视甚高的读书人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如同苏夫子,杜夫子,赵公子那般不嫌弃狱卒
说到底,他的良民身份已经染上了杂色,已经不那么清白世人默认,狱卒手脏心黑,杀人打钱的脏事没少干
杀过人的人,能叫清白吗?别侮辱了清白二字,叫人笑话
杜夫子很是遗憾,陪着叹息一声,“可惜了,你怎么偏偏入了天牢,干起了狱卒这门勾当可惜可惜”
陈观楼很想得开尽管人人都可惜他进了天牢,自甘堕落他却甘之如饴
没有天牢这座宝库,他哪有机会习武,哪有机会得到高深武学《升天录》习武不到一年,已经能打败一品武者虽不能显摆,但他心头格外的爽,暗爽暗爽才是至高享受
没人能懂得他有多稀罕天牢狱卒这门差事
狱卒地位低下有什么关系在以武为尊的世界,武道强者方能笑傲天下且,他身怀长生道果,再没有比天牢更适合隐藏自己的地方
他很是无所谓地说道:“没什么可惜有舍才有得当初我穷得就剩下一件底裤,眼看着揭不开锅,是狱卒这门行当解了我燃眉之急,还让我有了积蓄,三五天就能吃上一顿肉,喝上一壶酒
我要是不做这行,这会子不知道在哪个商行弯腰驼背端茶倒水伺候人,拿的钱刚够糊口既富不了自己,也帮不了大姐,就连来夫子这里请教学问的机会都没有”
“过了,过了”杜夫子连连摆手,他又不是饕餮,能吃几两肉,喝二两酒就差不多了从未指望过能从陈观楼手中拿多少钱财
陈观楼见杜夫子误会,忙解释道,“我要是在商行干活,从早忙到晚就算有心来夫子这里请教学问,也没时间,更没心情哪像现在,三班倒,当完差就回家有钱有闲,除了地位低一点,别提多潇洒”
“潇洒归潇洒,就是浪费了一身才学”
“我哪有什么才学”陈观楼坚决不承认自己有才学,他情愿被人当成文盲
“小楼何必自谦老夫和你聊了这么长的日子,你有多少斤两老夫还是知道的虽说学问底子没打好,基础不够扎实但胜在思路活泛,能举一反三,不墨守成规,有想法有主见有见识这些偏偏是现今读书人最缺的你要是能多花点时间将基础打牢,不敢说进士,举人还是可以指望的”
哎呀,陈观楼没想到杜夫子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竟然说他有举人之才他心里头乐呵呵的,很是开心被人赏识赞扬,总归是一件美滋滋的事情
难怪老皇帝爱听奉承话,说真话的官员都得不到重用有时候真话实在是太过刺耳江图这厮能得到皇帝的重用,不说别的,情商一定很高,说话一定特漂亮
待到天色渐暗,他才从杜夫子家出来带着三分醉意,穿街过巷,朝自家走去
远远的就瞧见刘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