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本该作为主人的黄道周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中透着古怪,反倒是县令赵明德满脸堆笑地招待宾客,活像是他在主办宴席
“福建总兵郑大人到——“门房高声唱名
黄道周远远看见郑家父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正要上前相迎,却被县令抢先一步
县令脸上立刻堆满谄笑,小跑着迎上前:“郑总兵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他圆润的身躯像球一样滚到郑芝龙面前,作揖时腰间那柄镶金错玉的匕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郑芝龙拱手还礼,目光却越过县令,看向后方神色憔悴的黄道周:“赵大人客气了黄公,别来无恙?“
黄道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正要开口,县令却抢先道:“黄大人近日染了风寒,嗓子不适郑总兵快请入席,午时将至,寿宴就要开始了“说着就要拉郑芝龙入内
就在这时,郑成功突然注意到黄府四周站着不少陌生面孔的衙役,他们看似在维持秩序,站位却将整个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黄道周的女儿黄雨霞站在父亲身后,眼中却闪烁着焦急的光芒
当她与郑成功四目相对时,突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嘴唇轻轻开合,像是在说“危险“
郑芝龙何等人物,纵横四海数十年,岂会看不出这诡异氛围?他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已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郑成功会意右手悄然按在剑柄上,左手从袖中摸出一枚信号弹
这枚信号弹只是最后的保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用的
毕竟停船的位置此地离还一两里路,一旦放出这信号弹逼得县令发狂,恐怕还没等到救兵前来,他们就已经被敌人剁成肉酱了
“黄公寿辰,郑某自当备一份薄礼”郑芝龙朗声笑道,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南海明珠一对,祝黄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黄道周刚要接过,县令却横插一步,肥厚的手掌抢先抓向锦盒:“下官代黄大人谢过郑总兵!”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郑芝龙手腕一翻,锦盒“啪”地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县令一愣,郑芝龙已借机侧身,在黄道周耳边低语:“府上有变?”
黄道周眼中精光一闪,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身后的黄雨霞突然轻咳一声,袖中滑出一张字条
借着行礼的动作塞到郑成功手中,郑成功展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地窖火药,午时引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郑芝龙突然哈哈大笑,拍着县令的肩膀道:“赵大人,老夫船上还有十坛陈年花雕,不如差人去取来助兴?”
县令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正要推辞,郑芝龙已经高声对随从道:“去告诉郑泰,把甲板下那十坛‘龙泉春’送来!记住,要第三舱的!”
这是他们父子间约定的暗号,意为“速调援兵”
“且慢!“
县令赵明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断了郑芝龙随从的去路他肥胖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挡在了那名随从面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作呕的谄笑
“郑总兵的盛情,下官心领了“县令慢条斯理地说着:“不过今日这酒,恐怕喝不得了“
郑芝龙眼中寒光一闪,面上却依旧笑容可掬:“哦?赵大人这是何意?“
县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踱步到庭院中央
正午的阳光直射下来,将他肥胖的身影拉得斜长,如同一滩不断扩散的墨迹,渐渐笼罩了整个庭院宾客们不自觉地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张感
“诸位贵客“县令突然提高声调,声音在庭院中回荡,“今日黄公寿辰,本该是喜庆之日但下官接到密报,有白莲教妖人混入城中,意图不轨“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郑芝龙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保诸位安全,下官已命人封锁全城任何人不准进出……这是朝廷密令!“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重,同时从袖中掏出一卷盖着朱红大印的文书,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郑成功的右手悄然移向剑柄,却被父亲一个细微的眼神制止
郑芝龙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如钟:“赵大人,本官奉皇命总督福建军务,怎不知有此密令?“
县令脸上的肥肉堆出一个夸张的笑容:“郑总兵日理万机,这等小事自然无需叨扰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只有近处的郑家父子和黄道周能听见,“下官倒是很好奇,郑总兵为何对调兵如此急切?莫非……与那圣主有什么瓜葛?“
这个词一出口,黄道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郑芝龙则面不改色,但郑成功注意到父亲背在身后的手已悄然握拳
“赵明德,“郑芝龙突然直呼其名,声音冷得像冰,“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县令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金质的表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慢悠悠地打开表盖,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