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钱足矣”马淳警告地看她一眼,“此物剧毒,多一分要命”
李文忠靠在枕上观察二人互动,眼中闪过笑意
待徐妙云去煎药,他才低声问:“听说你已经开始下播新作物的种子了?”
马淳正在写医嘱,闻言笔尖一顿:“确有此事”
“陛下已经准了”李文忠忍着疼挪了挪身子,“老夫在京西的千亩好田,拨给你试种若真能亩产十石……”
一挪动,肘尖撑空,就要摔倒
马淳连忙扶住他,触手却觉掌心发烫掀开中衣一看,国公后背布满暗红斑疹
“何时起的疹子?”
李文忠茫然摇头:“不晓得,许是这几日疼得厉害,没留意”
马淳与徐妙云交换个眼神
这分明是热毒炽盛之象,先前开的温燥方子怕是不妥
“方子要改”马淳快速写下新处方,“白虎加桂枝汤石膏一斤,知母六两……”
徐妙云接过药方细看,按住他手腕:“桂枝会不会加重热毒?”
“无妨”马淳指着方子解释,“石膏为君,清热力强少佐桂枝反佐,能引药达肢节”
李文忠看着他们争论,忽然笑道:“老夫倒成了你们练手的病例”
马淳正色道:“国公爷说笑历节病最忌误治,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徐妙云忽然想起什么:“马大夫,该给国公爷放血了”
马淳点头,取出三棱针
李景隆吓得拦住:“真要见血?”
“必须放”马淳示意李文忠伸出手,“十宣放血能泄热毒”
银针飞快刺破指尖,暗红血珠涌出
李文忠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年在漠北中箭,军医拿烧红的刀子剜肉,可比这疼多了”
十指放过血,马淳又在他耳尖各刺一针徐妙云递上热毛巾,仔细擦去血迹
老管家端着药碗进来:“药煎好了”
马淳接过药碗嗅了嗅:“气味对了”他亲自试了温度,才递给李文忠
国公爷仰头饮尽,苦得直皱眉徐妙云适时递上蜜饯:“含着这个压压苦味”
药力发作得很快李文忠额头见汗,脸色渐渐红润他试着活动膝盖,惊喜道:“能动了!”
马淳却不敢放松:“热毒虽退,病根未除这病最易反复,需长期调养”
他留下详细的调养方案:每日晨起热敷,阴雨天用艾灸,忌食牛羊鱼虾又教了几个舒筋活络的导引术
“真是想不到,马大夫年纪不大,医术……”李文忠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马淳连忙扶住他,取出听诊器再次检查
这次他神色更加凝重:“国公爷肺部感染了,需要抗生素”
他从药箱取出一盒药片:“这是青霉素,每六个时辰服一次”
历史上李文忠是洪武十七年害了一场大病就没的,这也正常,看现在李文忠身上哪哪都是病就知道
常年的征战留下的病不少
他之所以会去世,应该不是像野史讲的那样,所谓被下毒,很可能就是积劳成疾,各种并发症发作了
就比如现在,一卧床就起疹子,肺还不好,那都是积劳成疾的
现在是洪武十五年五月,如果有自己在的话,估计能挺过去
李景隆送他们出府时,满天星斗已亮如碎银
徐妙云忽然轻呼:“糟了,药箱忘在国公房里”
马淳拍拍腰间:“听诊器我带着呢”
“不是”徐妙云压低声音,“那包川乌还在箱底”
两人脸色同时变了川乌若被误食,顷刻就能要命他们转身就往回跑
寝室内,李文忠正吩咐老管家:“把马大夫的药箱收好……”
话音未落,马淳已冲了进来,一把抢过药箱
打开暗格一看,川乌包完好无损,这才长舒口气
李文忠何等精明,立刻明白原委:“怕老夫误服毒药?”
马淳惭愧地拱手:“是在下疏忽”
“谨慎些好”李文忠不以为忤,反而笑道,“你这性子适合行医景隆若有你一半细心,老夫就放心了”
回程的马车上,徐妙云忍不住问:“那些西洋器械,当真如此神奇?”
马淳望着窗外夜色:“各有优劣西药见效快,但治标;中药见效慢,却治本两者结合,方能事半功倍”
“那个会发光的盒子……”
“血糖仪”马淳解释道,“能测出血中糖分高低国公爷饮食需调整,少油少盐”
徐妙云若有所思:“难怪你说要忌口”
马车经过秦淮河,画舫上的歌声随风飘来
马淳忽然说:“明日我要去趟京西,看看田地”
“我陪你去”徐妙云不假思索道,“那边勋贵家的地都是皇庄在管,父亲说皇庄的管事不好相与,有我在他们不敢刁难”
月光透过车帘,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马淳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头微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