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九年,隋帝第三次东征高句丽时,喝的还是酪浆吧?”
听闻这话,杨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当然记得那个酷热的夏日,自己坐在辽东城外的龙辇里,看着将士们用头盔接马尿解渴
“陛下回来了!”
亲卫的喊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李世民策马冲上高台,马鞍前横着个不断挣扎的血人
渊盖苏文的金冠早已不知去向,这个高句丽不可一世的权臣,此刻像条被剥了皮的狗
“认得么?”
李世民揪着俘虏的头发,强行带着对方抬头
杨广对上那双充血的眼睛时,渊盖苏文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你是,杨广,你……你不是死了吗?”
李世民手中刀鞘重重砸在渊盖苏文的嘴上
他甩了甩溅在手上的血沫,语气轻松
“表叔当年,若是舍得给将士配齐明光铠,也不至于被这厮的流矢,射穿龙袍”
杨广的视线落在唐军阵中
那些普通士卒的铠甲,竟比他当年的骁果军精良数倍
更远处,炊烟正从数百个行军灶升起,肉香混着米酒的气息飘满军营
“安市城已下”
有文官捧着捷报上前:“此战斩首四万,俘获……”
李世民抬手打断汇报
他解下佩剑扔给杨广,剑柄上未干的血迹黏糊糊地沾在掌心:“表叔要不要亲手结果他?”
渊盖苏文突然疯狂大笑
这个满脸血污的败将竟挣扎着唱起高句丽民谣,嘶哑的调子,让杨广想起前些时日,江都变乱的那夜
那时自己也是这样听着外面乱军的歌声,等着死亡
“不必了”
杨广把剑扔回给李世民,突然惊觉,自己的声音似乎比辽东的风还冷
他转身走向高台边缘,远处被唐军接管的高句丽王城上,最后一面绘着三足乌的旗帜正缓缓坠落
雪不知何时停了
夕阳给满地尸骸镀上金色,恍惚间杨广竟觉得,那些折断的长矛像极了洛阳西苑的芦苇
“表叔看够了吗?”
李世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胜利者特有的疲惫与满足:“明日卯时拔营,朕带您去看看平壤城的日出”
杨广没有回头
他望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唐军,突然发现每个士兵腰间都挂着个皮质水囊
那正是他当年,想给将士配备却因造价太高作罢的款式
夜风卷着雪花掠过面颊
杨广伸手接住一片冰晶,看它在掌心融成水珠
就像他耗尽国力未能征服的高句丽,此刻正在李世民手中化作大唐的版图
“回营吧”
李恪为他系紧狐裘时,青年指尖的温度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晋王府
那时自己刚灭陈归来,也是这般被侍从簇拥着走向庆功宴
可如今……
杨广低头看着雪地上并排的脚印
他的靴尖沾着高句丽人的血,而前方李世民走过的路上,唐军正在插下标记疆界的木桩
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
杨广突然加快脚步,仿佛这样就能把身后坍塌的城墙、燃烧的旗帜,连同那个三征辽东失败的自己,统统抛却不见
雪粒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
杨广跟着李世民穿过临时营帐时,看见几个火头军正把整扇猪肉扔进沸锅
肉香混着花椒气息扑面而来
“每人每天两斤肉”
李世民随手掀开最近的锅盖,蒸汽模糊了他眉间的疤痕:“表叔当年征辽时,将士们吃的什么?”
杨广盯着锅里翻滚的肋排不说话
他记得大业八年那个雪夜,亲卫献上的那碗带着冰碴的粟粥
“陛下!”
有军需官小跑着递来竹简:“这是从高句丽国库缴获的粮食账簿”
李世民看都没看就扔进火堆
火光映亮杨广骤然收缩的瞳孔——那账簿的装帧,与他当年丢失的那本一模一样
……
报!
传令兵的声音刺破风雪:“平壤城四门皆破!”
李勣的捷报在李世民掌心摊开时,杨广看见墨迹未干的,斩首五万的字样
就像看见当年自己写在辽东战报上的,斩首三万
只是这次,后面跟着的是,粮仓完好
“走吧表叔”
李世民系紧玄色大氅的丝绦:“带您去看看真正的凯旋”
马蹄踏碎护城河上的薄冰
杨广望着眼前洞开的平壤城门,突然发现城墙的缺口处,嵌着半截熟悉的云梯
那是他大业九年,留在辽东的三十万具之一
“小心台阶”
李恪扶他跨过一具高句丽将领的尸体
青年指尖的温度让他想起第三次东征失败后那天,自己也是这样被人搀着走过废墟
只是这次,搀他的是血脉相连的外孙
“陛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