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炕上,宫福盖着厚厚的被子,四个女人坐在炕沿上抹眼泪,陈卫熊还是第一次上来,没想到二楼竟然还盘了铺炕,这可不多见
宫福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他又做梦了,梦到了自己的老家任丘
梦里是春天
他感觉自己飘浮在空中,鸟瞰着苍凉大地,饿殍遍野
一阵风吹过,雪就融了,荒野露出一片片湿土,氤氲着潮气冉冉上升,小草冒出了绿芽
再一眨眼,开始长高
夹杂其间的野花儿急急忙忙地昂头绽蕾,柳树拼了命地抽出嫩芽,榆树也不甘落后
一群衣不遮体的人在往树上爬,去撸上面的榆树钱,这是他们唯一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了,宫福清晰地记着它寡淡的味道,还略带一丁儿点甜
这已经是美食了,再后来只有榆树皮了,苦涩的很
他看到了自家祖坟,坟头上满是去年的枯草
几只黄鼠狼站在坟丘间东张西望,绿草开始迅速变黄,它们的身影掩映在草丛之间,若隐若现
冬天来得好急,世间万物瞬间冰封,落叶在西北风中舞蹈着
大雪突降,漫天乌鸦凌空远去,叫的人心慌……
宫福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四个女人慌忙围了过来
他从来没梦到过祖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艰难地歪过头,声音微弱:“巧……凤啊……”
“哎,在呢!”三姐连忙答应,赶快抹了把眼泪,不想让他看见
宫福气喘吁吁:“都……不容易呀……善待……她们……”
“我知道,您放心!”
“是,有你……我、我放心着呢……”老头儿目光往火炕下面瞅
三姐问:“找啥呢?”
“卫熊来了,我知道……他肯定来了……”
陈卫熊连忙起身过来,努力堆起笑:“老爷子,我在呢,您没事儿,放心吧!”
宫福原本就瘦,此时双目和两腮已经深凹下去了,看着有些吓人,微微晃了下头:“七十古来稀,这个坎儿,过不去喽!都、都出去吧,卫熊……和巧凤……你俩留下……我有话说……”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眉眼间明显有些不甘
三姨太孙惜宁最先反应过来,起身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出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了,宫福觉得有了些力气,说:“来,扶我、扶我坐起来……”
陈卫熊和三姐没说什么废话,爬上炕,慢慢托着他的后背,靠在了厚厚的被垛上
老头儿太轻了,多说六七十斤
宫福靠好后又喘了一会儿,这才说:“我走了……就把巧凤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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