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雨摧残得更加破败的茅草屋顶
以及那块被打翻在地的食盆
阿丑终于崩溃了
连日来的惊恐,失去大黑的痛苦,对未来的茫然
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这个一直强撑着的少女最后一道心防
“哇——!”
她猛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了一夜的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
那哭声在山谷清晨的薄雾中回荡,凄厉得令人心碎
“没了……全没了……”
阿忘僵立在原地,他有些被眼前的场面吓到了
他从未在阿丑脸上看见这种痛苦的情绪,哪怕生活已经很苦,她总是会面带笑容
对他说:“没事的,没事的,阿忘”
阿忘蜡质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蜷缩在泥泞里痛哭的阿丑
他的“心口”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灼烧般的痛楚
不该这样的,阿丑不应该不开心
他不喜欢这样
阿忘一步,一步,终于挪到阿丑身边
然后,他笨拙地弯下腰,伸出那双冰冷僵硬的手,生涩地环住了阿丑剧烈颤抖的肩膀
阿丑的哭声猛地一顿,随即转身,反身死死抱住了阿忘冰冷的蜡躯
她将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放声痛哭
“阿忘……阿忘……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冰冷的躯体感受不到少女泪水的滚烫
但那汹涌的悲伤,却如同实质的潮水,狠狠冲击着阿忘意识深处那片空茫的冻土
一些支离破碎的、不属于此地的画面如同冰锥般刺入脑海
飞舞的纸钱、冰冷的注视、笑呵呵的江湖先生、以及幽绿的蜡烛……
他死命拍了拍脑袋,那些不该存在的回忆方才再度消失
他抬起手,一下下拍打着阿丑瘦骨嶙峋的背脊
随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驱动着那仿佛不属于他的舌根和声带,发出了自诞生以来最完整、最清晰,也最艰难的一句话:
“还……有……我”
阿忘的声音嘶哑,显得怪异
阿丑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抽泣声也停了
阿丑闭着双眼,在阿忘冰冷的肩头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阿忘一动不动,像一尊真正的蜡像,任由阿丑依靠
死灰色的眼睛望向远处,那是在晨雾中逐渐显露出轮廓的蛮村
残破的屋檐连绵不绝,没有人能幸免
在这场大雨中,失去亲人的人们只有一个清晨的时间来收拾心情
随后他们便头也不回地,再度拿起锄头出发
阿忘低头,深深地看着怀中阿丑的脸
是的,还有我
风雨摧毁了旧屋,却没有带来多少短暂的平静
接下来的日子,阿丑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所有稚气
她沉默地用被磨出血泡的双手一点点清理旧屋废墟,将那些尚能使用的木料茅草收集起来
没用几天,她便和阿忘一起在原先的地面上,重新搭起一个更小的住所
她不再提起大黑,只是偶尔路过屋后那个小小坟包时,会驻足片刻,眼神黯然
阿忘也更加努力地尝试驾驭自己的这具躯壳
他尝试帮助阿丑搬运沉重的木料,他尝试爬上屋顶铺草,动作笨拙得让人心惊胆战
阿丑总是紧张地在下面看着,在他下来时,默默地用粗布擦去他皮肤上沾染的泥灰
那一天后,一切都没有变得更好
更深的阴霾笼罩了蛮村,也笼罩了整个大献
妖灾未消,接踵而至的,是旷日持久的旱灾
烈日炙烤着干裂的土地,田里的禾苗枯黄萎蔫,颗粒无收
饥荒像瘟疫般蔓延开来
在食不果腹的年代,阿丑能接到的缝补浆洗活计越来越少,换来的口粮更是微乎其微
破屋角落那个小小的米缸,早已见了底
这天傍晚,阿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手里攥着仅有的一个粗粝发黑的窝窝头
那是她帮邻村富户洗了整整三天的衣服,才换来的
小小的破屋里,只有灶膛里散发着一点微弱的光
阿丑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窝窝头掰成两半,将稍大的那一半塞到阿忘冰冷的手里
“吃吧,阿忘”她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今天运气好,村东的王婶多给了半勺麸皮,蒸出来的,比上次的软和点”
阿忘看着手中那半个粗糙得硌手的窝窝头
又看了看阿丑手中更小的那半块,以及她脸上那强撑起来的熟悉笑容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堵在他的心口
他将自己手里那半个又掰开,将明显更大的一块,笨拙地递向阿丑
“你……吃……”阿忘的声音依旧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阿丑一愣,看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