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珏心中一痛
这可真是莫大的羞辱
他身为陇西南宫世家长子,三岁开蒙,五岁诵诗,七岁便能作对
十二岁中秀才时,连州学政都称赞他“字字珠玑”
如今却在这荒村野堡,被一个粗鄙军汉问“识不识字”!
傲骨原非五斗轻,今朝膝下跪营生
“军爷说笑了”南宫珏涨红了脸,“在下虽不才,倒也读过几年圣贤书”
胡大勇浑然不觉自己捅了马蜂窝,反而乐呵呵地拍着大腿:
“那可太好了!俺们这儿正缺个识文断字的!”
他一把将毛笔塞进南宫珏手里,“来来来,你自己写!”
南宫珏的手指死死攥住笔杆
这笔比他往日用的狼毫差了何止千里
可此刻却要用来书写自己的名字
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晕开一片污渍
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尊严
“相公……”
夫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哀求
“已经三日没吃的了……”
南宫珏的肚子再次“咕噜噜”轰鸣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
落笔写下“南宫珏”三字
笔锋依旧挺拔,只是少了几分往日的洒脱
“好字!”
胡大勇拍案叫绝,“从今日起,你就来做文书!每月饷银二两四钱!可愿接受?”
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声
二两四钱?
读书人就是能赚的多!
南宫珏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堂堂举人出身,曾著《西北边防策》上呈兵部
这二两四钱,还不够他往日一餐茶钱
可如今,却要靠它来养活妻女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夫人怀中嗷嗷待哺的女儿,终是深深一揖:
“多谢……军爷”
“谢我做甚?”
胡大勇哈哈大笑,指着围墙上的林川,“要谢就谢大人!”
南宫珏一愣,抬头望向林川
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那位大人不过二十出头
一袭粗布戎装沾满尘土,随意地屈膝坐在墙头
哪像个主事官的样子???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对方竟与一名女子并肩而坐
那女子的黑色裙裾甚至随风拂过那位大人的战靴
如此不合礼数!
简直成何体统!
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曾几何时,他南宫怀瑾在陇西书院讲学时,最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
如今却要对着个不知礼数的年轻武官……
“草民……谢大人恩典”
声音哽在喉头,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