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走后,苏萤继续查抄书目,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觉得眼睛酸胀难受坐于书案前,揉了眼眶好一会儿,才觉得松快了些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张借书明细上
“《论语郑氏注》”
她低喃着书名,想起外祖曾经讲过的一句话:“只看朱熹《集注》而不读《郑氏注》,虽榜上有名,日后亦不过吏耳”
外祖向来不喜急功近利的学子,哪怕他们的文章再好,也不会收于门下在他看来,愿意读《论语郑氏注》的人,志在正解,走的是正道
来杜府的这几日,苏萤已看得明白在杜府之中,没有一件事比杜衡的科考来得重要,不仅是老夫人、夫人,就连姨母也常将他备考之事挂在嘴边原以为这位表兄一心只有“功名利禄”,如今看来,难道是她错了?
苏萤无奈一笑,急功近利也好,真才实学也罢,他若能金榜题名,终归是好,总好过名落孙山,牵连她受无妄之灾
不过苏萤倒是可以肯定,这杜衡定是个聪明人
这几日见了杜衡不下三回,每次她都装作视而不见尤其是今日清晨,在花园的那一幕,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她却只敷衍地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失礼,更何况杜衡呢?
想来他已明白她不愿与他照面
他是见过她来藏书阁的,或许正因为此,才派了身边的小厮前来取书
苏萤点了点头,暗自道,也好,心照不宣,各守分寸,与聪明人相处,不至劳心
她瞧向窗外,似乎那云又深沉了几分,恐怕还有一场大雪在后苏萤想了一想,便将那借书明细夹在了目录册中,因日日都要来藏书阁,也就省得来回携带这些物件,将书案收拾妥当后,她便离开了藏书阁
雪鸢离了西院,并未径直往藏书阁去
像她这样的大丫鬟,平日除了出入主子院落,等闲不往角门一带走动,免得失了身份思忖踌躇一番,终是架不住想去一探究竟的念头,想着不妨以替主子折枝为由,往花园去一趟若是被人撞见,也不至教人生疑
才踏上廊道没几步,便远远瞧见藏书阁中走出一袭妃红色的身影雪鸢心中一惊,忙躲入廊柱之后,只用眼角偷偷去瞧
雪鸢是真真正正、面对面地见过这位表小姐的表小姐的容貌自是不必多言,只是没想到,平日里素色衣裳穿惯了的她,今日竟披了一件妃红色的斗篷,那俏生生的颜色更衬得表小姐本就不凡的面容添了几分娇媚
小径上三三两两的小厮、丫头在行走,他们不但朝着表小姐行礼,行完礼后,还忍不住偷眼瞧更有甚者,在走了几步后,便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表小姐远去
雪鸢恨恨地咬着下唇,心里不是滋味,看到表小姐进了偏院后,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径直去了藏书阁
许是心虚作祟吧,藏书阁本就无人,她还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这藏书阁冷冷清清的,除了北东两排几乎要到顶的书架之外,只有临窗的一个书案,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走过书架,来到书案前,上面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本册子
雪鸢随手一翻,便翻到了一张纸
因跟在太太身边做事,她多少是识得些字的,虽说纸上的字还有些认不全,可顺着往下看去,赫然发现公子的名讳跃然纸上
她心下一惊,合上册子,果然,被她找出了端倪
别的字她可以不认识,可是公子的名讳,她可是每日每夜都在心中描绘好些遍的
她的双手颤抖,心也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腔子,她不是害怕,而是高兴原以为这表小姐不好对付,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就让她撞见了疑似觊觎公子的证据
她要怎么办,拿着这纸张去向太太告发吗?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重新翻开那册子,将夹在其中的纸又细细看了一遍
“什么什么郑什么
壬寅年十二月初八
清什么什么杜衡什么”
她认得的字大多是跟着太太看账时学的,一旦和账面无关,便无从知晓
不行,若就这么拿着纸贸然告发,胜算太小况且清泉也来过,分明是公子差他来的若公子真对表小姐有意,她这一告,说不定反倒惹得公子厌弃,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观望些时日,最好能寻个机会,借他人之手,让太太误以为是表小姐起了歪心思,与公子无关
心念既定,她激动的情绪这才稍稍平复只见她将那纸抽出,折了两折,悄悄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偏院之中
在听到岫玉禀报表小姐回来了,容氏便放下了手中的绣活
“今日藏书阁整理得如何?”
姨母迎着她问道
“还在查抄书目,有些费时”
苏萤据实以告
原本让苏萤打理藏书阁的最大用意便是让她有事可做,不至于守在偏院度日如今既然得了老夫人的抬举,容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