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家之兴,非一人之力可支,唯有代代人才辈出,方能绵延不绝而今袁家这一辈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便是袁颂
这孩子自幼聪慧,行文造句颇有几分他当年的风采只可惜,越是聪明伶俐,越不肯循规蹈矩这一点,倒与他的亲弟、袁颂的父亲袁之进如出一辙
袁之进生来资质不差,却最不喜用功中了举人后,不愿入仕,扬言既然兄长已为朝廷效力,他便守好祖宅、做稳后盾,也算尽孝多年后,忽然来信,说想再下场一试谁料一试便中,被调任为杭州府主簿于是,他写信要兄长袁之序派人,将他那老实稳重的侄儿接回乐清,接替他担任家主之位
记得袁颂初中秀才时,袁之序便连发数信,欲将他接来身边亲自教养怎料弟弟以“颂儿已拜入雁荡容先生门下”为由推辞后来袁之进迁至杭州,他再次提起此事,弟弟又以“孩子想在浙江应试”为由再度婉拒直到今年,袁颂才终于进了京
可这会儿的袁颂,已年满十六,性子早被袁之进夫妻养得跳脱张扬,主意极大袁之序虽心中失望,也只得看开只要这孩子将来肯入朝为官、承他衣钵,旁的事,便也罢了
谁知,才进京没几日,便张口提亲!
气得袁之序当场盛怒,道:“这杜府是何等门户?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袁家头上来了?”
话音一落,静坐一旁的袁夫人心头一紧,暗道不好
这几日袁之序因公务在身,未曾回府袁颂那日回来后,便向她禀明要去杜府提亲她那位妯娌早前确曾请她于年节后设宴,招待杜家二夫人及寄居杜府的容先生外孙女她听袁颂提起,虽心中讶异,却不好明言拦阻,只得推说:“你伯父几日未归,须待他回府再作商议”
谁知这话才出口,夫君便于第二日回了府
杜府虽因杜克勤早逝,近年与京中权贵来往渐疏,可今岁因两位小姐入选菩提寺献经,又重新回到权门夫人们的视线中况且,杜家还有上届京师解元蓄势待发,潜力不容小觑
袁夫人见夫君怒气上涌、言辞失度,忙命人奉茶,亲自端至案前,柔声劝道:“老爷贵人多忘事,那杜府,便是当年许崇年下锋、礼部侍郎杜克勤的府上他家老太君出自沈氏,原也算有些根底”
一面说着,她一面留意袁之序神色见他神情稍缓,便向袁颂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袁之序望着侄儿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对夫人道:“你怎么也由着他胡来?”
话虽是斥责,语气却已无半分怒意袁夫人听出其中宽和,心下熨帖见屋内无旁人,便柔声唤道:“夫君也知颂儿性子执拗,若强行压制,只怕适得其反不若先顺着些,不附和也不反驳,待春闱之后,再作打算”
袁之序听了顺心,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顿了顿,他眼中仍有几分疑色:“只是,这杜家本是京中人氏,还与前国公府沾亲,这颂儿是如何与他家千金相识的?又怎的动了下聘之念?”
袁夫人含笑解释:“他属意的并非杜家小姐,而是雁荡书院的苏姑娘那姑娘是容先生的外孙女容先生的小女儿早年嫁入杜家,如今为杜府二夫人,苏姑娘便寄居在杜府今年献经,也有她一席”
袁之序闻言点头,道:“倒也有些眼光容先生确有清誉,想来教出的外孙女也不差”
袁夫人闻言微讶,试探道:“那夫君是打算,遂了颂儿的意?”
袁之序却失笑:“我只说他眼光不差,可没说这门亲事就要成”
他收了笑意,语声沉缓:“容先生虽有清誉,却也因清誉被人诬陷,无奈辞官这世道,有名无权终归靠不住我若真让颂儿娶了她,日后他仕途如何走得顺当?他那跳脱张扬的性子,除了我,还得有个能稳得住场面的岳家,方能行得长远”
言及此,他语气一顿,眼中沉色加深:“别忘了,我们的颖儿,是袁家家主颂儿若行的不稳,颖儿也会受累袁家要绵延百年,从来靠的不是情义,而是能看清局势之人”
袁夫人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只是心中仍有疑问,便试探道:“夫君可是已有心仪之选?我瞧着许崇年家的文清,也还不错”
谁知袁之序却冷哼一声,道:“许崇年?若真在二人之间相较,我倒宁愿颂儿娶容家的外孙女她无权无势,反倒能让皇上看出我们知进退、肯收敛”
袁夫人一听,想到夫君这些日子一直留宿尚书省衙中,心中一动,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袁之序心下烦闷,见夫人耳聪目明、又一向是他信得过的,便不再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兵部尚书张谦病重,许崇年竟瞒着我,私自向皇上毛遂自荐,代掌兵部印信圣旨一下,我便劝他辞了这差事他却话里话外抱怨我压了他多年,如今不过是自求晋升”
“我跟他说,如今我们与皇后一派势大,皇上早已生疑,他这番毛遂自荐,越俎代庖,只会使圣上更加戒备,认定我们野心不死”
“我与他大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