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朱红的大门在沉沉夜色中紧闭,檐下两盏灯笼的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开门!快开门!青州八百里加急!”
沙哑到撕裂的嘶吼伴随着沉重的砸门声,惊得门房一个激灵
门刚开一条缝,一个浑身泥污散发着血腥和汗臭味的人影就滚了进来,他死死攥着怀里的东西,在将东西交给陆管家后,便双眼一翻,彻底昏死在冰冷的石阶上
陆管家一眼就认出了密信标记,手心瞬间冒出冷汗,半点不敢耽搁,捧着那封几乎被体温浸透的信,一路小跑,直奔主院
长公主长公主刚刚卸下钗环,准备就寝,闻声便披衣而起
烛火下,她接过密信,拆开
信是陆远的笔迹,字字泣血,简明扼要地陈述了南宸旭如何构陷围困,如何以卑劣手段试图置陆亦琅于死地
信纸很短,长公主却看了很久
烛火跳动,映在她那张保养得宜雍容华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凤眸中的暖意一点点褪去,直至凝结成冰,再由冰碎裂成锋利的刃
“更衣,备笔墨”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片刻后,长公主端坐于书案前,一身朝服,头戴紫金冠,神情肃杀
她没有写奏折,更没有去叩宫门
她很清楚,皇宫里的流程走完,她儿子的坟头草都能长三寸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
她从一个紫檀木匣中,取出一面通体鎏金的凤纹金牌,这是先皇所赐,持此牌,如长公主亲临,可于非常之时,行便宜之事
金牌被重重地拍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长公主提笔蘸墨,在明黄的懿旨上写下的,不是请求,不是陈情,而是命令
其措辞之严厉,锋芒毕露,直指南宸旭身为皇子,构陷朝廷重臣,意图谋害南国将帅,其心可诛
“陆管家”
“老奴在”
“持我懿旨,调动府中三百亲卫,备皇家仪仗,即刻出城,星夜兼程,直扑青州,若有阻拦者,无论何人,持此金牌,先斩后奏!”
“遵命!”陆管家接过那道分量千钧的懿旨和金牌,只觉得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长公主府豢养的亲卫,皆是当年随她父亲和丈夫从沙场上退下来的百战老兵,对陆家忠心耿耿
三百人,不算多,但若配上皇家仪仗和先斩后奏的金牌,就等于一支代表着皇室脸面和无上权柄的利剑,足以劈开青州府衙那座铁桶
“等等”长公主又迅速写了另一封短信,封入寻常信封,“你再派个最得力的人,将此信亲自送到兵马大元帅府上,交给赵老将|军”
陆管家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过来
这是在为青州事了之后,朝堂上的风暴提前搬救兵
长公主这一夜,不仅要救人,还要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手,一并剁了
夜色中,长公主府的侧门悄然洞开,一队玄甲黑骑如鬼魅般融入黑暗,马蹄包裹着厚布,悄无声息地向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
次日清晨,青州府衙
许绾用一块浸了姜汁的帕子,轻轻擦拭着陆亦琅的额头,又在他唇边抹上一点点蜂蜜调和的赭石粉,制造出发热虚弱嘴唇干裂的假象
她自己也是一夜未合眼,眼下一片青黑,看起来憔悴不堪
陆亦琅靠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微弱,若非胸口还有细微的起伏,简直像个将死之人
“许绾姐姐,药来了”
春儿端着汤药进来,那张乖巧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她探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陆亦琅,见他比昨日更显虚弱,眼中的得意几乎要藏不住了
“将|军刚咳了一阵,服了些清水,现在昏睡过去了,大夫说不易打扰”许绾接过药碗,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先放着吧,等他醒了再说”
“哎,那可得快些喝,殿下特意吩咐厨房加了好些名贵药材呢”春儿殷勤地叮嘱了一句,眼神却在那碗药上多停留了一瞬
“知道了”许绾将药碗放在桌上,离床头远远的
春儿又假意关心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
待她的脚步声远去,陆亦琅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哪有半分昏沉
他朝许绾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许绾会意
她端起桌上那碗致命的汤药,走到窗边,如前一日般,悉数倒进了那盆兰花的土里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旁边一碗早就备好的清水,走到门口,算准了院外守卫换岗巡视的时机,手一抖
“啪!”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格外刺耳
“呀!”许绾发出一声惊呼,随即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脸上挂着惊恐和慌乱,对着守在院外的两个护卫便哭喊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将|军他……他方才咳血了!吐了好多血,人都没气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受了极大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