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陆亦琅的目光越过信使,越过那些杀气腾腾的公主府亲卫,轻飘飘地落在了南宸旭的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丝冰冷刺骨的嘲弄,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刚刚演完了一场滑稽而可悲的独角戏
南宸旭的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中握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毒杀之计,就在此刻,在长公主这道看似不合规矩、却又无人敢于反驳的懿旨面前,被撕得粉碎
他很清楚,让陆亦琅活着,并且是以这种的方式回到京中,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意味着他输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局
更意味着,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父皇的雷霆之怒,是他夺嫡之路的彻底终结,甚至……是他的性命!
懿旨宣读完毕,为首那名面容冷峻的信使陆安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视着南宸旭,微微躬身,礼数周全,“殿下,按长公主懿旨,我等将即刻护送将|军回京,将|军身子要紧,耽搁不得,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让开道路”
他的称呼是殿下,可语气里没有半分对皇子的恭敬
南宸旭脸色铁青,身体僵直得像一截木桩
他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府的亲卫们,如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大步流星地涌入小院
他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多余的声响,几人一组,迅速将内室的门窗牢牢占据,另外几人则像清扫垃圾一样,将南宸旭那些还持着刀的亲信粗暴地推搡到院子角落
整个过程,那些亲卫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那种源自尸山血海的煞气,压得南宸-旭的人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陆安的目光在院中扫过,最后落在了许绾身上
他对着许绾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姑娘,将|军路途遥远,还需劳烦你收拾些贴身应用之物”
许绾立刻会意,福了一礼,转身便进了内室
她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慌乱,动作有条不紊先是将几瓶真正有效的伤药用布包好,又取了几件陆亦琅干净的亵衣
做完这些,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那盆兰花,用指尖从湿润的泥土中捻起一小撮混着药味的泥土,用一张油纸小心翼翼地包好,塞进了随身的荷包
这一连串沉着冷静的举动,分毫不差地落入了信使的眼中
院外的南宸旭被这番无声的羞辱刺激得浑身发抖,最终在周先生几乎是强行拖拽的动作下,才失魂落魄地回了书房
“殿下!殿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周先生反手关上门,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他们走官道,我们立刻上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回京,就说您在青州彻查军务,意外发现陆亦琅旧伤沉重,已呈性命之危,您爱惜将才,正调集名医全力救治!是长公主府的人不知内情,鲁莽行事,强行将重伤的将|军带走,此举名为救人,实为抢功,更有可能因路途颠簸,加重将|军的伤势!”
南宸旭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这是歪曲事实,倒打一耙!
“对!”他咬牙切齿,“就这么写,把所有罪责都推到长公主府头上,父皇最多怪她护子心切,行事鲁莽,而我,则是顾全大局、爱惜良将的皇子!”
府衙外,一辆极其宽大舒适的马车早已备好,车厢四壁都铺着厚厚的软垫
陆亦琅在一众亲卫的护送下,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马车
许绾提着包袱,作为唯一指定的贴身侍女,紧随其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钻进了车厢
伶月抱着孩子也被妥善安顿在了马车上
车队缓缓启动,三百玄甲黑骑,如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簇拥着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出青州城
南宸旭站在府衙门口,死死地盯着那渐渐远去的车队,眼中最后一点理智被疯狂吞噬
他猛地转身,对着一名最心腹的死士头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传我密令,带上所有好手,绕小路,去一线天,不惜任何代价,本王要他死在进京的路上!”
死士头领眼中凶光一闪,悄无声息地隐入阴影之中
马车内,厚重的车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平稳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直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的陆亦琅,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有些微弱,可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锐利,再无半分病容
他看了一眼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转头对正襟危坐的许绾说出了第一句话
“把那包药渣收好”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沉,“这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
许绾一怔,随即从荷包里取出那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陆亦琅却没有接,只是示意她自己收好
许绾将水囊递给他,低声问:“将|军,我们……真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