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席间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像针一样刺向了许绾
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意有所指地道:“是这个理,正妃,乃一府主母,是将来王府的女主人,至于其他的,不过是闲时解闷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血脉出身,终究是顶顶重要的,可不能本末倒置,乱了规矩”
她看向许绾,嘴角挂着一丝淡漠的笑意:“许侧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瞬间,许绾成了整个宴会的焦点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幸灾乐祸、鄙夷和看好戏的成分,甚至能听到邻座一位表小姐没忍住的嗤笑声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长公主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扒下她的皮,告诉所有人,她许绾,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玩意儿
许绾缓缓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众人预想中的屈辱和苍白,反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殿下说的是,王爷是人中龙凤,自然当配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能早日为王爷寻得佳偶,也是绾妾身的福分”
顿了顿,她目光清澈地迎上长公主审视的眼神继续道:“只是,这正妃人选,兹事体大,不仅关乎王府颜面,更关乎王爷的喜好,想必殿下为王爷挑选,定会选一个王爷真心喜欢,而非仅仅是家世显赫的女子,毕竟,这夫妻一体,琴瑟和鸣,才能家宅安宁”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顺着长公主的话肯定了选妃的重要性,又绵里藏针地指出来此事的重要,这事得王爷喜欢才行,家世固然重要,但若娶个不和睦的进来,只会让家宅不宁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丫头,居然敢当众顶回来
虽然话说得恭顺,但那意思,谁听不出来?
“你倒是个伶俐的”长公主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
许绾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才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靠在门板上,背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伶月端着水盆进来,看着她煞白的脸,眼圈都红了:“侧妃,您今天何苦跟她顶着来呢?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万一……”
“不顶着来,难道要跪下求她手下留情吗?”许绾自嘲地笑了笑,“那只会让她更看不起我,让她觉得可以肆无忌惮地拿捏我”
今天的羞辱,只是一个开始
她若不表现出一点骨头,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夜深人静,伶月已经睡下,许绾却毫无睡意
她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墨色的夜空,脑子里乱成一团
今日宴上,她虽一时不落下风,却也知道这不过是口舌之争,于大局无补
长公主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她想给陆亦琅娶谁,自己根本无法阻止
难道真的要走到最后一步,动用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吗?
她又想起了边境的风沙,想起了陆亦琅临行前凝重的眼神
不行,那会让他分心,甚至可能影响军机
就在她心烦意乱,觉得前路一片黑暗,几乎看不到半点光亮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不同寻常的响动
不是巡夜护卫的脚步声,更像是有人在叩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
许绾心头一紧,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院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头,看着面生得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正瑟缩着脖子四下张望,看样子紧张极了
伶月明明说过,厨房今晚的点心已经送过了
许绾没有开门,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小丫头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动静,似乎更急了
她将食盒放在门槛外,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团,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然后提起空了一半的食盒,头也不回地跑了
整个过程,不过是眨眼之间
许绾等了片刻,确定人已经走远,才弯腰捡起那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她回到桌边,在灯下缓缓展开
纸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字迹潦草,仿佛是匆忙间写下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长公主并非无懈可击,若欲自保,明日午时,城南破庙见”
许绾的心猛地一跳
这字条来得太过蹊明,也太过突兀
是陷阱吗?是长公主为了试探她,或是为了抓她一个私通外人的把柄而设下的圈套?这个可能性极大
可万一……万一不是呢?
这张字条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死水般的心湖
王府里,想看长公主笑话的,或者与她有利益冲突的,难道会少吗?
这或许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