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提督汤和站在船头,眉头拧成了疙瘩,满心都是说不出的忧愁
他忍不住暗忖:或许朱高炽这一次是真算错了
眼前这片海域静得可怕,别说巨鲸的影子,就是海鸟都难得见到一只,连浪花拍打的声音都透着股死寂
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莫说捕鲸,怕是连条像样的鱼都懒得游来
再耗下去,船上的淡水按每日定量分发虽还够支撑半月,可那点精心培育的青菜早就见了底——最后那盘炒豆苗,昨天就被朱高炽和朱雄英分着吃了个精光
如今将士们的餐盘里,除了生冷的鱼脍就是烤得焦黑的鱼块,连点绿色的影子都见不着
甲板上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闷,先前操练时的呐喊声弱了许多,士兵们脸上的焦躁像潮水般漫开来
有人蹲在船舷边望着海面发呆,有人对着鱼块唉声叹气,连最活泼的几个年轻水兵,也没了往日的劲头
汤和看着这光景,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或许,真该下令返程了——哪怕这次捕鲸一无所获,空着手回天津港,至少能让弟兄们早日吃上一口热乎的糙米饭,就着腌菜、豆腐,踏踏实实填回肚子
更让他忧心的是朱高炽提过的那种怪病胖殿下说过,长期缺了青菜,人就会牙龈出血、浑身乏力,严重的还会高烧不退,在海上缺医少药的,真要病倒了,怕是凶多吉少
他汤和戎马一生,最见不得弟兄们平白折损——为了一次捕鲸行动,要是让这些水师精锐都倒在这无妄的怪病上,那才是天大的得不偿失
北元还没彻底肃清,海疆还需重兵镇守,这些儿郎都是大明水师的根基,哪一个都金贵得很
捕鲸虽要紧,可比起活生生的人命,终究是次要的
汤和摸了摸腰间的令牌,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摩挲
返程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传令各船清点物资,明日天一亮就调转船头,沿着来时的航线返航
至于捕鲸……等明年开春,备足了青菜、药材,再带着弟兄们来闯这片海便是
想到这里,汤和暗自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叫亲兵召集将领议事,余光却不经意扫过西北方向的海面,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都怔住了
等等,那是什么?
只见数里外的海面上,竟有一道白色的水柱冲天而起,足有丈余高,像一眼突然从海里冒出来的泉眼
汤和眯起眼睛,心里更纳闷了:海上哪来的泉眼?
可再定睛一看,他又愣住了——那水柱边缘似乎泛着淡淡的白雾,像是冒着热气
不对啊,海水再深,也不该有热气腾腾的泉眼才是
等会儿!
一个念头猛地从汤和脑海里炸开,他飞快地摸出腰间的千里镜,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好不容易才对准那道水柱
按照朱高炽先前给将士们讲解的捕鲸要诀——巨鲸换气时会喷出高水柱,水柱带着水汽,远看便似有热气……
泉眼!热气!巨鲸!
三个词在他脑中轰然相撞,汤和猛地将千里镜死死按在眼前,往水面之下仔细看去
这一看,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千里镜的手都开始发抖——只见那道水柱下方的海面下,隐约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黑影,轮廓像展开的巨翼,覆盖范围竟比捕鲸船的甲板还要宽!
“嘶——”汤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那黑影实在太大了,大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透过千里镜望去,它在水下缓缓游动,仅露出水面的背脊就像一块漂浮的黑色礁石,长度几乎与捕鲸船相当,皮肤褶皱处泛着湿漉漉的暗光,仿佛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铠甲
光是那隐约可见的尾鳍轻轻一摆,就掀起了数尺高的浪涛,连捕鲸船都跟着晃了晃
这般庞大的体量,让甲板上不少第一次见巨鲸的士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像冰冷的蛇缠住了心脏——那是面对远超自身力量的巨兽时,难以抑制的敬畏与胆怯
汤和握着千里镜的手微微发颤,他打过一辈子仗,见过大象踏破敌阵,见过战马成百上千地冲锋,却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生灵,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头鲸,而是一片会移动的深海
可与此同时,一股更强烈的激动又像烈火般烧起来,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可是巨鲸啊!是能提供数不尽鲸油、鲸骨的宝藏,是证明大明水师能征服海洋的凭证!
汤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连带着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他下意识地不断咽着口水,喉咙里又干又烫,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数月的旅人突然见到了甘泉,又像是寻宝人终于找到了深埋地下的金矿——那眼神里的贪婪与渴望,几乎要将那片海面烧出个洞来
恐惧还在,毕竟那巨兽一甩尾就能拍碎船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