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箭垛上挂满残肢,青砖已被血浆染成黑褐色
寒风卷着焦臭掠过街巷,将伤兵的哀嚎撕成碎片
断腿的老卒靠在坊墙下,正用佩刀割下战袍包扎伤口,血水在冻土上凝成暗红的冰
周遭如此情况的人,数不胜数
城外冻土吸饱了鲜血,竟在腊月里融成暗红色的泥沼
一具具尸体以战斗时的姿态凝固,有相互掐扼而死的,有背靠背被长矛钉穿的
卢氏祖宅,厅堂幽深
三进院落的每一块砖石都沁着岁月,青苔悄然爬上阶前兽首
三朝兴衰熬煮出的威仪,连飘进来的血腥味飘都好似淡了三分
大厅中,青铜灯树,灯火摇曳,将在场之人脸映的忽明忽暗
“降了吧!”三房长子卢承庆突然拍案而起“敌军势大,我们又无援军,城内也仅剩不到两千士兵还拿什么打!”
“住口!”首座上的家主卢玄礼须发皆张,腰间玉带随着剧烈喘息咔咔作响,他虽已年近古稀,但仍旧中气十足
“范阳卢氏五百年门楣,岂能向那异族贼子乞降!”
五姓七望这些人,虽说如今没什么特别出彩的能人,但心气一个个是高的不行
让他们向异族纯投降,为奴为仆,确实是不可能
卢承庆自然也明白,刚才不过情急之下没办法了
微微叹了口气,文雅的脸上满是愁容
在场之人都明白,这么下去城破是早晚的事,必须想个办法应对
卢玄礼微微起身,扶了扶花白长须,他本气质儒雅,但此时整个人看着有些疯狂
“咱们卢家绝不能就此断绝,不然九泉之下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说着缓步走到外面,看着他从小生活到大的祖宅,眼中透露出一丝不舍,不过转瞬即逝
“大家去分头准备把,三个时辰后,所有青壮和城中所有士兵分四门突围”
说完回头环视众人,这话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走最后一步,留火种了
“那...”他左手边一老者,声音有些颤抖“那女眷怎么办?”
“女眷吗?”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你们说呢?资质上佳的就带着一起走,已为将来打算,剩下的”
说着语气陡然一变:“以防卢家数百年清誉被毁,我卢家女子绝对不能落入乱军之手!”
幽州城北五十里处,李承乾正带着人马狂奔,身后不远就是高句丽追兵,同时军中还有渊盖苏文的帅旗
这给李承乾气的是直咬牙,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玛德,李世民追老子也就追了,谁让人家是天策上将、天可汗
这踏马的渊盖苏文也敢追自己,现在要是自己的‘锋’和薛仁贵、北向辉等人都在,自己非得给这个王八蛋皮扒了做成裤衩
想到此处不由叹了口气,这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身旁王玄策和蒋师仁两个人,也都不是能沉住气主,而且都是有仇当场就得报的性格
不然也不能在历史上这俩人干的事,脾气好点的人真干不出来
“陛下,咱这么跑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玄策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回头向后看,却不是担心被人追上,而是有点跃跃欲试想回去冲杀一番
蒋师仁更是如此了,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不断摩擦着自己大刀刀柄
“陛下,不若我和文略去冲杀一番以暂挡敌军追击势头吧?”
李承乾果断摇头,这俩人是武艺高超万军从中也能杀出来,但他们士兵素质不行去了,只是做无谓的牺牲
虽然不甘心,但只能是继续跑了,也亏了幽州边塞百姓经常牧马,骑术都不错,不然跑都可能跑不过
三个时辰后,卢家大厅中,卢玄礼的白玉扳指叩在青石板上,看着眼前一个长相英气十足的少年郎
卢玄礼指着桌案上一个蓝色包裹,声音沙哑:“‘卢氏世谱’和‘卢氏族谱’都在里面”
“爷爷...我”少年眼眶湿润,加上白嫩皮肤整个人跟红眼兔子一般
“小义啊,你如能成功逃出去,记住一定要以复我卢家荣光为继任”
说完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少年走后,卢玄礼满脸悲戚之色
他此时心情是后悔的,与虎谋皮,最终被虎所伤,也是他活该
月光洒在,平原之上,积雪的映照下,天地间一片银灰色
李承乾等人已经跑了已经大半天了,天气如此寒冷,人凭意志力还能顶住,但战马可不行
后面追击的高句丽大军也是如此,双方速度都慢了下来
渊盖苏文的长髯,都结了一层冰碴,微微抖了抖,眼中露出犹豫之色
他这种当世枭雄心智何等敏感,这李承乾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拼命往北跑
其中原因,要么是有伏兵,要么是有援兵,这两个那一个对他们都极其不利
毕竟追了这么久,已经人困马乏,对方的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