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薇儿怔了一下,她想起梅蒂恩自听闻起义军要打回苏亚雷城的消息后就一直有些恍惚不定,难道便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她本来可以高高兴兴地回家,见到阔别已久的兄长和同伴们,向他们倾述自己这段时间的孤独和思念,可现在却患得患失,生怕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所以啊,所谓成长,就是一种只会带来烦恼的东西罢了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就像仍然把她当成孩子来看待,微微一笑:“当然会高兴啦”
“你可是他最喜欢、最在意、最疼爱的妹妹”
唯有这一点,无论怎么成长,都是不会改变的
……
当年轻的少女仍徘徊于人生的迷宫之中,为成长的种种心事烦恼不已的时候,遥远的破碎海域之上,形如堡垒的巨舰正在夜色中缓慢游弋,由两千个蒸汽机组成的发动机组所排出的高热雾气在海面上氤氲出另一片灰色的海洋,而巨舰的影子在深海浮动,若隐若现,带来战争的讯息与炮火的宣判
涡轮母舰-尼德霍格号,被所罗门之犬的主人敬畏且愤恨地称为“海上恶兽”的巨型战舰,由魔女结社研发出来的“创圣机”系列构装机甲之一,同时也是轴心国联军的海军司令总部,由深红祷会的圣者法芙罗娜冕下担任海军总司令一职后者同时也是三十万圣教军的统帅,位高权重,又身负重任,在东大陆这片以力量决定地位的土地上,被人妖魔化为“战争的化身”,而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个头衔确实有它的道理——教团联合无私地支撑起这场战争,却不在乎自己能从中攫取什么利益,仿佛战争本身就是一种目的了
就像古老神话中的神明,需以人间种种灾难来彰显和加深自己的权柄一样,风暴的神明动辄吞吐狂风、引发海啸;烈阳的神明必定举日高悬、光照万物;那么,战争的神明自然也要挑拨怒火、散播仇恨,使人间动起刀兵、大地血流成河
法芙罗娜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
因为战争不是风暴和太阳,不是一切天生的物质,而是后天创造出来的概念,将它创造出来的正是这些恐惧和痛恨战争的凡人野兽与野兽之间的猎杀是不足以被称为战争的,智慧种族用武力或智慧向自然界索取生存的资格,那同样不属于战争的一部分;然而,当越来越多的凡人聚集起来,成为部落、村镇、城市乃至国家的时候,他们向彼此挥出的刀剑,才叫战争
所以,凡人才是战争的化身,法芙罗娜不过借用了他们亲手打造出来的这把兵器而已她不会吝啬承认自己直接或间接地杀死了多少人,也不会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伤害任何人,因为她确实发起了这场战争,在下一个执剑者出现以前,她就是这把剑唯一的主人了但这位有着火红色长发的少女唯独不能接受他人将战争的源头归结于自身的权柄,不能接受所谓“战争的化身”、“不义的战神”或“带来鲜血与死亡的战争之红”等称呼
她的权柄是纷争,而非战争,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一切拥有自我思想的生命为了什么目的而对抗着这宇宙间原本就有的道理,他们也许会打破旧规则,创造出新的世界;也许会被旧规则打败,遗憾屈服,这个抗争的过程,便是她的权柄所以,最古老的生命在海洋中随波逐流,当它们想要踏上陆地,触碰一个从未知晓的领域时,与自己的本能对抗的过程是纷争;踽踽独行的凡人在自然界的威胁面前被迫群聚,甚至打破了智慧的上限,创造出文明的过程,也是纷争;最古老的对抗甚至可以追溯到那位伟大的女神诞生之时,祂见宇宙间混沌与秩序的力量纠缠不休,一切都在蒙昧中沉睡,万物从未活着,更未死去于是祂与自己的孤独对抗,发誓创造出一种能够让宇宙有序运行的体系,物质和生命因此诞生,纷争的王权便在其中孕育
身为纷争王权的法芙罗娜,自然也在对抗着什么,自过去至现在,从未停止
过去,她对抗着那些污秽不洁的信仰,每当有人试图将她推向一座充满了血腥与杀戮的神坛时,她便会感到深深的厌恶,宁愿承受苦痛也不愿被他人的意志左右;后来,她对待这世间的一味恶意,来自人心的不公,亦来自先天的缺陷,她知晓母亲大人给予生灵魔力,本是为了让世界与文明走向更加灿烂的未来,却成为了凡人无度索取与贪婪毁灭的理由;而现在,她对抗……命运
这个词语会让法芙罗娜想起那位久未谋面的长姐,她其实不讨厌对方,甚至在天之圣堂生活的那段时间,她对她充满了敬意和仰慕,曾无比期冀自己也能成为如此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尽管她同样敬仰着卡拉波斯姐姐的沉稳与从容
可是来到人间后她才发现,温柔确实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可仅靠它是无法达成自己的目标、乃至改变这个世界的,唯有强权与力量,前者是确立秩序的手段,而后者是维护秩序的根基所以她拒绝成为战争的化身,却不介意操控这件由凡人发明的武器,为自己获取所需的一切
战争的力量,伟大而又令人着迷,如果不谨慎使用,最终只会沦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