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从在他侧、后的亲兵们吓得魂飞魄散,几个上前扶他,余下的就要去杀这隋兵。
高延霸稳住了身形,喝道:“别动!”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舌头舔了舔上牙,——还好,门牙没有再掉,他盯住这个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发麻的隋兵,仍犹悲痛的脸上,露出了点古怪的赞许,“好鸟贼!有把子力气!来,来,再来撞你老公!”
挺鞭趋前,举鞭就打。
这隋兵举盾格挡。
一鞭打下,力有千钧,盾牌破碎,这隋兵出乎了高延霸的意料,竟然未被他一鞭顺势打死,而是架起双臂,支住了他这一鞭。这隋兵虽双臂颤抖,却咬牙硬撑,操着江淮口音,叫骂道:“鱼蛮子!你只死了一匹马,你阿耶的兄弟却被你杀了!老子怕你个逑!再来打!”
“嘿!能挡住老子一鞭,也够胆,饶你不死!”高延霸骂了一声,抬脚将他踹倒,看也不再看他,双鞭一摆,再次扑向隋阵深处,直奔不到百步外的樊文超中阵将旗杀去!
这隋兵呆立当场,看着他从身边杀过,是再战亦不是,逃跑也忘了。
“儿郎们!给本老公杀!为齁鼻报仇!擒杀樊文超!”
高延霸的怒火与勇悍,点燃了其部锐卒的滔天战意!千余将士组成的锥形阵,从斗在高延霸之后,如熔岩奔流,席卷樊文超阵。所过处,樊阵再难成阵,溃不成军,被搅得七零八落。
百步外,“高老公”的大呼声,如雷鸣般响彻樊文超耳边,他心神剧震,惊惧中望之,只见没了坐骑,改为徒步的高延霸,依旧勇不可当!他知大势已去,仓促下了“撤退”的命令,在亲兵护卫下跳上一匹战马,打马便向北边孟景在的中军方向逃窜!
“狗贼休走!还你老公马来!”高延霸迈开大步,徒步紧追,双鞭挥舞砸飞挡路隋兵,眼见樊文超马快,越逃越远,急得双目喷火!情急之下,他猛地停下脚步,浑身气灌注右臂,大喝一声,抡圆了右手沉重的铁鞭,朝着樊文超的坐骑狠狠掷去!鞭如惊鸿,破空而出,化作一道乌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跨越数十步距离,铁鞭沉重的棱角砸在了樊文超坐骑的后臀!
战马惨嘶人立,后腿一软,轰然栽倒!
樊文超像个破麻袋般被甩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未及爬起,已被蜂拥而至的高延霸的亲兵死死摁住。“捆了!老子要拿他祭俺的齁鼻!”高延霸提着剩下的铁鞭赶到,踢了樊文超一脚,胸膛剧烈起伏,怒骂令道,旋即喝令,“齐声大呼,樊文超已被本老公生擒!”
“高老公已擒樊文超!还不速降,更待何时?降者不杀,汉王令旨!”
樊文超被按在地上,挣扎大叫:“愿降!愿降!”
“降你娘!”高延霸手起鞭落,就往他头顶打去。
……
就在高延霸生擒樊文超的前后,整个城北战场已彻底沸腾!
焦彦郎挟击溃张童儿部之威,在高曦为他挡住了隋军援兵后,继续挺进,连溃隋兵数阵。高曦亲自指挥的陌刀阵,继击溃隋兵的重甲步卒、两百铁马之余,将余下的千余隋骑也杀得人仰马翻,人马俱碎,随之,如同绞肉的铁壁,也开始向前挺进。城北隋军右翼、中路的两万余步骑,被以他们两部人马为主力的汉军左、中各阵,冲杀得阵脚大乱,溃散四走。
号角声、战鼓声、喊杀声震天动地,各阵汉军如怒涛拍岸,向摇摇欲坠的隋军战线展开了总的进攻!偶有试图坚守、反击的隋将,可也因为城东隋军的溃败,他们的部曲怎肯再为他们卖命?亦只能随着整体战局败势的无可拯救,无奈地选择撤退,或是投降。
占地宽阔的城北战场上,到处是“败了、败了”的关中、江淮等地口音的哀嚎。
诸部汉军中,进展最慢的,是罗艺所部。
罗艺虽虽也率部在进攻,却留了力。他骑在马上,冷眼远观焦彦郎部的死战,又遥望高曦陌刀阵那绞肉机般的推进,眼神复杂,再当他目光扫到左翼,望见离其部不是很远的高延霸部中,高延霸徒步掷鞭擒将的骇人一幕,他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喉咙干渴,咽了口唾沫。
城北隋军之败,已成定局。他不敢再留余力,遂催动部曲,亦加紧了攻势。且也无须多言。
只说此刻若从半空望下。
可以看到,城北这片战场上,到处是丢盔弃甲,如潮水般向后逃走的隋兵。
兵败如山倒!不知多少,遍布战场的每个角落,尽皆是争相逃命的隋兵将士。
有的沿着大路,没命地向后方十余里外的大营奔逃;有的窜入田野,慌不择路,只求远离这修罗场;有的被逼向东边滚滚流淌的永济渠,如同下饺子般,“噗通噗通”地跳入蒸腾着血锈浊气的渠水,挣扎着向对岸泅渡,溺水者的哀求与岸上追兵的喊杀声混合,场面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