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守卒,一排排执着熊熊火把,森然矗立,甲胄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
护城河岸边,亦是甲士严阵以待,长矛如林,盾牌似壁。
城外远处,伙伙轻骑,在夜幕下游弋巡哨,马蹄声沉闷而规律。
才刚入夜,旌旗猎猎作响,撕裂着初夜的宁静。
然而,无论城头士卒、城外甲士,抑或巡弋的游骑,脸上大多洋溢着轻松之色,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大战前或大战时的紧张,而是经历血火鏖战、取得辉煌大胜后的酣畅喜悦!
三天前那一场决定性的激战与彻夜的乘胜追击,给城东、城北、城西三个战场的汉军,带来了全面的胜利!宇文化及麾下围攻汲县的十万步骑大军,全军溃败,为汉军者擒杀者不计其数。只有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兄弟,和少量他们的亲信和部分兵马,侥幸逃脱。
此刻,四个城门大开。
一串串被俘的故隋大将、重臣,或被绳索捆绑,或被长矛驱赶,正步履踉跄地被押解入城。他们或衣甲破碎凌乱,或官袍污损不堪,神情萎靡——这已是三天来不知第几批的俘虏了。
三天前大胜之后,李善道分兵数路,分头追击溃散的敌军,沿途收复失地,最远的追击部队已深入武阳、魏郡腹地。这些正被押入城中的俘虏们,不久前还是宇文化及帐下呼风唤雨的存在,如今却沦为阶下囚。他们的眼神空洞,交织着战败的绝望与对未知命运的深深惶恐。
宇文化及部连着围攻汲县城了旬日,虽然战斗主要在发生在城外的三个战场,但城中的百姓少不了提心吊胆,有一些百姓还被征为民夫,也上了战场。而下,胜利终於让生活重归平静。
城内的士民们,三五成群地出了家门,拥挤在街道两侧,夜幕下,对着被押解的俘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的脸上,与俘虏自然不同,则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放松。
城内士民们,纷纷涌出家门,三五成群地拥挤在街道两侧。
夜幕下,他们对着被押解进城的俘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与俘虏的绝望截然不同,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如释重负的轻松。——若汉军战败,汲县城破,李善道或可突围,但城中百姓的下场,却可想而知!连着多年战乱,河北地界打了多少的仗?谁没有听说过,城破之后,全城被劫掠、屠戮的惨景?但如今胜利,一切忧惧皆烟消云散。
连带着,不少百姓想起了去年,李善道给他们分地减赋的恩惠,更不由对李善道的感激与拥护之情油然而生。时不时有百姓欢呼大叫:“汉军威武!汉王万岁!”似如潮浪,回荡城中。
随着这声声欢呼,城内灯火次第点亮。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街头,欢庆的气氛如同投入沸水的油花,愈发浓烈沸腾。
却在城东的县寺内,气氛与外边的欢潮不同,一片肃然沉静。
通明的火光,将整个县寺照得亮如白昼,连廊柱上的漆色都清晰可见。
张士贵、李孟尝等亲卫将领,引领着精锐卫士,严密把守着县寺外与县寺中的各处要道回廊,俱皆如标枪般挺立,抿着嘴唇,警觉地注视着四周,一声不出。
带着白日余温的热风拂过县寺庭院中几株苍劲的古槐,枝叶沙沙作响,更衬得此处静谧非常。
县寺正堂内,十余个披盔戴甲的将领和数个文臣,围着一人,在眉飞色舞地说话。
这人头裹寻常黑幞头,身着素色布袍,面容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正是汉王李善道。
“大王!臣追得正是上劲,眼看就要追上宇文化及这狗贼,却大王怎将臣召回来了?大王令旨,‘虽破化及三军,未获玉玺诸国宝,终非全胜’。大王,若不召臣回来,最多三天!”正说话的是王君廓,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又蜷回了一根,改口说道,“不,大王,最多两天!臣必定就能追上宇文化及,必定就能为大王得获玉玺诸国宝!大王却把臣召了回来!哎呀,哎呀,大王,这岂不是令臣功亏……?”他扭脸问王君愕,“你对俺说的,功亏什么?”
王君愕吓了一跳,没想到私下说的话,被王君廓当着李善道的面说出来了,顾不上回答王君廓,生怕李善道误以为他背后不满,赶忙躬身向李善道解释说道:“大王,王将军与臣,只是心急为大王立功,绝无他意。臣等知大王深谋远虑,此将臣等召回,定有深意。”
李善道摸着短髭,没有对王君愕背后牢骚“功亏一篑”此语的不满,反是哈哈笑了两声,笑与王君廓、王君愕说道:“君廓,你说的这个词叫‘功亏一篑’。篑,是盛土的竹筐。此词的意思就是,只差最后一筐土,就能堆成高山,也就是成功在即,却前功尽弃了。
“君愕,你说此词与君廓,倒是说的不错。正如‘行百里者半九十’,咱们虽已取得大胜,然宇文化及一弑君无能之徒,即便将其大败,於我视之,如杀一鸡耳,何喜之有?关键是在玉玺等物!玉玺乃国之重器,关乎天下王统,玉玺不获,这场仗,咱们就不算打赢!”
他话锋一转,“可是君廓,玉玺再要紧,也不能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