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字里行间,全是裘子珩带着愤怒的控诉
他详细地、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那夜在鸳鸯楼中发生的事,文中前后三次暗示他的二叔裘跃方想办法派人来处理淳穹与七杀堂
程峰读完后,饶是他修养不错,也是忍不住道:
“好蠢的人”
“莫说是他的二叔只是文吏,便是城尉本人,也不能直接上来就处理淳穹啊……这封信若是传开,只怕要影响他二叔日后的仕途了”
闻潮生道:
“靠着长辈庇佑的人骄纵惯了,多是又蠢又坏,觉得天下老子最大,谁都得哄着”
“他干出什么蠢事儿都不奇怪”
“如今看来,盐帮的人找他而不去找刘金时合作,只怕就是因为刘金时过于精明,从那儿捞不着多少油水,这才找上了裘子珩”
程峰指尖压着这封信,忽然不解问道:
“潮生兄带着这封信来与我看,所为何事?”
闻潮生坐到了一旁的木凳上,道:
“裘子珩虽然是个蠢货,但他二叔的确是个非常麻烦的麻烦”
“不把他二叔哄好,那夜去帮忙的人,怕是一个也别想好过”
程峰也并非真呆,望着手边的信,他隐隐猜到了闻潮生的想法,表情一滞
“……潮生兄,想要我模仿裘子珩的字迹给他二叔写信?”
闻潮生点头:
“正是”
程峰见状,立刻摆手,面色发白地后退了一步
“这……不可,不可!”
闻潮生见他这般反应,眸底掠过了一抹好奇
“为何不可?”
程峰苦笑:
“潮生兄有所不知,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愿临摹字迹,仿写书隶,才终于被赶出了书院,落得这般下场”
“家书乃是亲人之间连系亲情的牵绊,齐国地域广阔,山高水远,许多远去为了谋生或是追逐理想的人多少年见不到自己挚亲,全靠着一封家书来报平安,获知家中近况,我等怎可随意用奇淫巧技来弄虚作假,坏了真情?”
闻潮生笑道:
“你倒是随心”
“不过非常时当行非常事,今日来找你,可不是让你去坏真情,而是去救人的”
他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笔,塞入了程峰的指间
“你只要挥挥笔,便能救那夜与我们一同闯入鸳鸯楼的江湖人,救苦海县的县令淳穹,也能救那名苦海县唯一的琴师”
“否则以裘子珩的性子,真要把他二叔请来了,咱们倒是好逃,遁入江湖,大不了远走高飞……可小红怎么办?”
望着指间夹住的笔,程峰心脏狠狠跳动起来,呼吸声变得有些沉重
“可……”
他仍是踌躇,觉得自己一旦落笔,便坏了自己那颗寒窗十年才磨砺出来的通明之心
在他犹豫之际,一直喝酒的阿水忽然补刀道:
“……我观那琴女样貌不甚出众,也不会讨男人欢心,若是裘子珩将其纳入了家室之中,未来必受排挤,待新鲜感一过,裘子珩对其失去了兴趣,她下场会很惨”
程峰闻言望向了阿水,面色滞然,后者却皱眉道:
“你看我作甚?”
“裘子珩想纳的是司小红,又不是我,他若找我,我给他一刀便算了结,可若他去找司小红,我管不着”
阿水这话落下,程峰持笔的手颤抖起来,他目光闪烁几次,最后咬牙道:
“好”
“我写”
闻潮生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差点儿给他手中的笔抖落
“喂……别那么勉强,你又不是在做坏事”
“我观你也不是那些死读书的老学究,老跟自己过不去作什么?”
“先前你自己也在骂,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喏,如今不是有用了?”
“动动笔,也能救人,还是救下一大批人”
程峰架不住二人你来我往的攻势,最终还是缴械投降,苦笑着对着闻潮生问道:
“说吧,潮生兄……要我写什么?”
闻潮生想了想,回道:
“就说自己在苦海县被县令欺负了,但别说的那么惨,字里行间的怨气得深重些,就问问裘方跃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给淳穹施压,越快越好”
“先试试裘方跃与裘子珩之间的关系,等他回信了,再说下一步”
程峰闻言,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落笔几字后,忽然又疑惑道:
“潮生兄,我还有一事不解”
“既然裘子珩的信寄不出去,那咱们就权当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不就行了?”
“为何非要跟裘方跃通信?”
“这是否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闻潮生笑着答道:
“问得好”
“我们走后,裘子珩会被关进县衙数月,甚至更久他消失了,家里的下人以及不少与他接触过的人就会起疑心,风声能穿墙缝,也能穿山越河,真传到了裘方跃那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