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房内几个将官都抬头看着吴达财,按说这种军事议题,文书官只是参会,大家一般也没想过听他们发言,侯先生以前一直就是如此,但吴达财无论什么议题都要参与
杨学诗点点头平和的道,“东虏是马步轻重齐全,流寇全数都是轻骑轻步,原本就是不同的,若是要同时跟这两类打,就用骑兵最合适,咱们没那许多骑兵,就加了重步兵应付东虏,打流寇的时候,这重步兵也是有用的,就譬如宿松之时”
吴达财接着就道,“宿松时是流寇来袭安庆,那之后他们再不敢来,都是咱们追着流寇打,重步兵用处自然就不大了,照此方略扩编到两千余人,一个陆军千总部有部属游骑局、司属游骑旗队,合共两百骑,其余皆为步兵,现在又编列重甲,长途行军不说,作战行军也要带着,行军大为不便,某这趟去勤王,去了快一年,打仗只有几天功夫,其他都在途中,以往练兵都盯着练手脚、兵器、旗号,这趟打下来,最耗费功夫的是在粮草供应,重步兵编列在混合营伍里边,长途行军必需车架拖带甲仗,短途必需有民夫背扛,而且所费钱粮比寻常步兵多两倍……”
一直没说话的庄朝正突然道,“重步兵所费钱粮是多,但打仗也是杀得最多的,也不光是说杀得多,还能帮着其他营伍一起打杀,譬如吴副总文书官在王庄是杀了不少鞑子,是因有那许多重步兵顶住鞑子,才能打放那许多枪”
吴达财反应过来,赶紧对庄朝正道,“王庄都靠亲兵千总部重甲兵才能获胜,某只是说寻常混编营伍,加了重步兵反而画,画什么……”
何仙崖等了片刻道,“副总文书官的意思,是不是画蛇添足”
“正是正是,就是何司吏说的”
庄朝正把双手撑在桌上,“那吴副总文书官觉得,该当如何修正”
吴达财向何仙崖递过去一张呈文纸,接着又递了一张给杨学诗,“一个千总部改四个司,混合步兵千总部不设重步兵,改自生火铳局,每司加自生火铳旗队,每局火兵小队改为自生火铳小队,作轻步兵用,带的甲仗不多……”
庄朝正再次打断,“重步兵带的甲仗多,但总归没有火炮重,也没听谁家说不带火炮的,一架马车就能带一个队的甲仗,三十里铺靠重步兵杀鞑子,铜城驿靠重步兵守城,王庄最终也是靠着重步兵守住了阵线副总文书官打死了七八个鞑子,这事全军都知道,那是吴大人勇武,一万个人里面不见得有一个,到哪里找到那许多火枪兵”
在座几人都盯着自家跟前的桌面,没有人露出嘲笑的神色,但场中气氛始终有点异样
吴达财脸上有点不自然,按等级来说,庄朝正比吴达财高半级,朝廷官职就更没法比较了,庄朝正是游击加参将衔,吴达财在朝廷兵册上就停留在百总,之后进入的文书队是庞雨自己设立的,在衙署中没有编制,所以面对这些正牌的千总时,吴达财一般都比较低调,勤王途中很少与千总争执
不过庄朝正今天显然是故意跟自己不对付,吴达财当下也冷冷道,“在下就是个寻常文书官,还把腿断了,自然跟庄千总比不得重步兵是能打死巴牙喇,但某也在王庄亲眼见十来岁的火器兵一枪打死东虏白甲,既是都能打死,那为何不可以用火器兵,攻防都是可用的”
“那武学火器队在三十里铺的模样也是大家都看到了,他们能怎生的攻,又能怎生的防,怕是都不可靠”
吴达财心头火起,一点不耽搁就顶回去,“王庄火器队是差些,那是因为只有几把枪,若是枪多了,打一两轮就能杀那许多,就譬如吴某背后还有许多民夫,都在那里扔石头,若是都有自生火铳,自然又不一样”
“既如此有用,那为何其他军镇都不用火铳?”
“那其他各镇的火炮也无甚用处,为何咱们安庆营的炮兵就有大用,不同人用起来自然不同”
庄朝正瞥了吴达财一眼,“有何不同?这里说在北方防御东虏一旗,不能只想着村镇,万一在野地遇到,没有重步兵抵挡,火枪如何能打放,顿时便溃了”
“那要是说野地遇到东虏,重步兵也抵挡不住,不然在铜城驿时为啥不敢离了城墙往南走,那是不是重步兵也不要了”
庄朝正和吴达财冷冷对视,陈如烈和曾翼云盯着桌面,何仙崖从来没打过仗,听完也不知谁对,只是不停观察桌边将官的神色
……
砰一声响,一叠文书重重砸在桌面上
吴达财指着房门的方向怒道,“以为就他懂打仗,这衙署里面谁不是阵上杀出来的”
文书队直房中,吴达财把改编方案一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