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府城康济门内,谭癞子右手提着一根猪腿,左手提着一袋米豆,在街上走过,从盛唐门到康济门都属于码头区域,吃码头饭的三教九流都在附近,谭癞子在此混迹多年,认识他的人不少,他出现的地方都引发一阵阵热情的招呼
漕帮的老康一脸讨好的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差拉着谭癞子的裤子了
谭癞子扬着头,根本没看老康一眼,“今日庞大人给谭爷派了紧急公干,忙着呢,得闲了再说”
老康等人闻言立刻点头哈腰,不敢继续跟着,生怕耽搁了谭爷的公干,谭癞子仰头继续往前
“谭爷你赚那许多银子,谭爷你别忙着走啊,你这次赚那许多银子,能不能把以前欠的酒钱先结过”
谭癞子听着声音有点熟悉,转头看了一下,是码头食铺的钱掌柜,以前在那里佘不少银子,也因为抢过江客的生意挨过他不少打,当下也冷冷道,“今日庞大人给谭爷派了紧急公干忙着,过些时候结,谭爷我有钱”
“过些时候便是,信得过的,谭爷是时报都上过的能耐人,上江下江都知名的人物了,信得过”钱掌柜满脸媚笑,停在原地不停朝谭癞子拱手
打发了那些人,谭癞子闷头一路急走,到了康济门右侧的城根街里面,在一个巷口停了片刻,喘了几口气之后走了进去
大哥门前站着一个人影,谭癞子仔细看了看,竟然是大哥等在门口,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哥见到谭癞子,连忙赶过来接过猪腿和米豆,他看看谭癞子道,“二林啊,咱们兄弟好多年没喝酒了,今日备了好酒好菜,一定要喝个尽兴,就是有些话先跟兄弟说一下,你那许多贴票吧,哥不是要问你借银子,就是你贴票到息了兑出来,若是还要兑贴票,你可得从哥这里兑,码头上现下都在做这些营生,你以后是庞大人跟前行情人了,你说句话关照一下,那毕竟还是亲兄弟,又不是什么外人,哥日子好过些,爹妈日子也就更好过些”
他说罢有点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转身走在前面推开院门,口中一边喊着,“二林回来了”
谭癞子跟着进去,院中飘动着白烟,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柴火味道,地上有一堆湿淋淋的鸡毛,旁边是一滩血,一只猫趴在墙角叭叭的吃着一截肠子
抬头看到老爹已经在正屋门前等着,谭癞子迟疑了一下,正要把头埋下去,老爹已经走过来,伸手给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尘,笑眯眯的看着他
“咱们谭家这许多人,还没谁的名字被印出来过,还是印在书上,也是给祖宗增光了,那份时报我买了好多份,给列祖列宗都烧了去,好让他们都看到”
谭癞子抬头看了看,父亲面对着自己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大约是他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谭癞子本想说点什么,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出来
“好些多年没走动的老乡邻这次专门来串门来,那都是因你出息了,你眼下是个大名人,说是上江下江万万人都知道,这都是托庞大人的福,你以后要用心给庞大人办事,咱们谭家以后要靠你光耀门楣”谭老爹自顾自的道,“爹以前就是跟你说,为人争先就是要光宗耀祖,现下你当了管事的,又赚了那许多银子,族里公中要办什么事,你多少要出一些,亲友乡邻那里才有脸面”
老谭笑眯眯的看看谭癞子,转身进正屋去了,谭癞子没有跟着他进去,抬头看了看,只见老妈刚从厨房出来,两手在围腰上不停的搓着,赶紧走了过去,老妈把他拉到一边
大哥见状也没去打扰,就在正屋门口等着
老妈打量了谭癞子半晌,眼中逐渐有泪花闪动,伸手捏了捏谭癞子的手臂,“娘听说你去打鞑子去了,这一年担惊受怕的,就怕你伤着了痛着了”
谭癞子握着老妈的手,“没伤,好着呢”
老妈过了半晌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来,一层层的展开来,谭癞子以为是什么首饰,最后一层翻开却露出一张报纸
“那些人都说你一次就挣了几百两银子,娘一辈子想都没想过你说你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个家,那都是没钱闹的”老妈抹了抹泪,“这报纸妈一直存着,就是也看不懂,听别人说你都换回来些贴票,那贴票娘在你哥那里看过,就是一张纸,还是不如银子拿着实在,你早些去换了买个大些的宅子,你现下得早些买,这些丘八回来都分了银子,城墙里边的房子可涨得厉害,娘再找媒人给你踏踏实实说一门亲事,就能成家立业了,那庞大人那么赏识你,这次回来有没有说让你升个官啥的,那潜山县的差事太远了,一年半载的回来一趟,这次要是能升官,最好能当个府城的官,以后娶妻生子方便”
“换到石牌镇了,另外一个墩堡,庞大人特意调我去的,是要干些大事的,你要是听别人说是啥闲话别信他们”
他娘愣了片刻,终于想起石牌是什么地方,小心的问他道,“那石牌娘也没去过,听说倒是近些,沿着河走能到,但还是不如府城好,要不然就不要当那管事的了,咱有银子就还在渡口当个牙行,二林你的牙贴记得换了没?”
谭